事都落在张莘和的头上。春季是官员引见的时候,春闱亦要开。 张莘和很认真地和皇帝汇报一应的情况:“春闱是抡才大典中最重要的一科,多少读书人毕生的梦想便寄托于此,上一科还是皇上亲政第二年的时候,那年是多事之秋,臣为礼邸排挤出京,骆天驰又被礼邸按上罪名发遣到军台,杀一儆百,立威于百僚,一时朝中无人敢撄礼邸锋芒,从此清流尽入礼邸彀中。皇上的难处,臣在江南都能感觉到。” 他揾一把老泪,却含着欣慰笑道:“隔了三年回来,皇上……长大了!” “张师傅……”昝宁也很是感慨,“今年一闱,要不拘一格用人才——策论格外要命中时局,不能尽出刘俊德那样满嘴道德文章,背后却吃喝嫖赌的伪君子!” “臣下引见,朕也要好好掌眼,江南一案,真正是糜烂到骨子里,朕虽不在民间,却可以想象民谟之重!求一青天大老爷而不可得,就只能像捻匪一样聚集自保了——虽要剿灭,但朕心里也知道,岂有吃饱了饭仍愿意啸聚的那么多人呢?” “皇上说的是!”张莘和看着自己小时候带大的那个小皇子现在已经聪慧而坚韧,更不乏仁爱之心,嘴角和眼梢的皱纹里满满的都是笑意,“还有一事,春季易有汛灾,黄河故道所在的地方都是刚刚打完仗的地方,都要当心。河道总督务要选择务实肯干的,地方赈粮赈款务要提前备足,江南一通贬杀,对官场还是有震动的,人人都在观望吴唐能否起复。” 昝宁心里明白,吴唐重处,就是给官官相护的朝野一个正面的信号,至少那帮贪官污吏能收敛很多。 他点点头,郑重地说:“张师傅放心!” 张莘和犹豫了一下,又说:“皇后兄长打死护军金树生的事,大理寺也审结了。” 昝宁已经知道了消息,但刚刚帝师犹豫的神色让他很想听听张莘和是要说什么,因此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张莘和说:“按说呢,步军统领衙门的长官殴打犯过护军致死,惩处肯定是有的,人命关天,便是问个革职也很正常。但不知内务府在搅和什么?为什么又攀扯了金树生妹妹的往事?” 他直视着皇帝:“臣也听他们在说‘骊珠’这个名字,是个宫女,还说皇上……” 昝宁垂眸,手上盘弄着镇纸用的西洋玻璃球,云淡风轻地说:“不错,是我喜欢过的姑娘。” 张莘和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再说话时语气里带了一点责备:“皇上,为君者怎么可以意气用事?国法在上,私意在下,为当年一个宫女,枉法处置今日一个武官,叫太后和皇后家的颜面往何处去?” 昝宁好笑似的:“张师傅,你呀,大概忘了他们排挤你出京时,为的是国法,还是私意。” 张莘和说:“臣并无怨怼。” “我有。” 张莘和看了看他,叹了口气:“纵使为了私意也没错,但是贸然对纳兰家族动手,想搅得天翻地覆,这会儿看着是礼邸在背黑锅,可总有您也被拿住把柄的时候。” “张师傅,我不瞒你,我就是想废后。”昝宁直视他的师傅说,“我当他们的提线傀儡当得太烦闷了,从朝堂,到后宫,眼之所见就是纳兰!” 张莘和没有再说什么大道理和道德文章,但还是劝道:“急不得!皇上急不得!” “我不急,我慢慢等机会。”昝宁说着。 但是当张莘和告退,他啜着李夕月送来的茶,看着她站在花插前笑得甜蜜的样子,他想:我想要有一个像她这么甜美可人的孩子。 晚间他翻了颖嫔的牌子,仍旧把她一个人丢在寝宫,而在斋室里和李夕月颠鸾倒凤。 最激越的时候,他用极大的理智强迫自己抽身而出,用这样最原始的方式避免李夕月怀孕而造成一系列的麻烦。 揩抹干净,在床笫间抱着心爱的姑娘入睡,昝宁有好一会儿没有睡着。 这种“抽刀断水”的避孕方式,是让满足感大打折扣的,这还只是其一;其二是心里不忿:特别想要的,却必须克制,愈是克制,愈是迁怒在纳兰氏一家子头上。 早晨,他便也醒得比李夕月还早。看她像只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嘟嘟脸儿,嘟嘟嘴儿,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就连那并不出色的圆鼻头和圆耳垂,瞧着也分外可爱。他伸手轻轻捻一捻,起初是并不想把她弄醒,但那细腻的肌肤越捏越想捏,终于锲而不舍地把她吵醒了。 小猫儿伸展了个懒腰,肉乎乎的手掌从他脸上划过,然后睁眼笑道:“你下巴像刷子似的,扎手。” 昝宁笑起来,捉住她的手在唇边亲亲,又故意蹭他的胡茬儿,笑道:“越是敢嫌弃我,越该好好治治你。”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