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说:“你不觉得她很烦?” 觉是觉得,但人家身份上还是皇后呢,要吵吵几句他们做奴才的也只有听着,大不了自己把耳朵塞起来。 李夕月不放心,跟着一路到后头,却见昝宁径直跑到了鹰房,要了皮护袖和鹰架,把他最喜欢的那只海东青给提溜了出来。 略略一抬臂,闷在屋子里已久的鹰就振翅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啁啁地鸣叫。 “逮那只雀!”昝宁挥着手里的竹竿指挥着。 一只小小的云雀有什么稀罕,老鹰一个俯冲就捉住了,然后嫌弃地丢在养心殿的青砖地上,又到天空去飞圈儿了。 体顺堂的窗帘儿揭开一个角,皇后的眼睛狐疑地在缝隙里眨呀眨的。 昝宁佯做未见,手中的竹竿子一挥,鹰又一次俯冲了下来,这一次那扁毛畜生跟着主人指挥,直接扑到寝宫旁的鸟架子上,利爪一勾,捏住了体顺堂廊下的一只鹩哥——可怜那只鹩哥扑扇了两下翅膀就成了老鹰的爪下冤魂。 不过海东青估摸着也纳闷:李夕月驯它的时候,决不许它碰宫殿里养的小动物们,怎么今儿另一个主子却如此吩咐? 血淋淋的场景让窗帘缝里那只眼睛恐惧地闭了一下,然后听见昝宁说:“这鹰憋坏了,让它散在树梢上歇歇脚。你们一个个别乱出来招惹它,别发怪声儿激怒了它,这种扁毛畜生你可别指望它多通人性。一个急了,一扇翅膀就扇青了人的脸,一爪子就破了人的相,一伸头那钩子似的喙就能要了人的一双眼珠子!到时候谁都怪不得朕没预先交代过!” 胳膊一抬,海东青张开翅膀往体顺堂旁的树上飞。翅膀扇起的风,让皇帝的衣裳上都鼓起了好大的风,眼睛近乎都睁不开了。 窗帘子“刷”地放了下来,那双惊恐的眼睛被藏在阴暗的帘幕之后,而令人作呕的叫骂声也终于消停了下来。 昝宁深吸了一口气,看看树顶上孤绝而立的海东青,道声“换衣裳,到慈宁宫尽尽孝去。” 拍两下巴掌,大大咧咧走出后院。到东暖阁换了件正式些的常服,由几名太监抬着小辇往慈宁宫而去。 李夕月默默地说:杀鸡儆猴啊!可惜了我养了那么久的鹩哥了,才刚会说“万岁爷吉祥”就呜呼哀哉了…… 慈宁宫门口的垂花装饰在正午的阳光中熠熠生辉,两名小太监垂首站在门口,见皇帝的辇轿来了,都是打千儿问安。 昝宁下辇就踟蹰了一下,手搭凉棚遮着眼睛,还是觉得那明黄的琉璃瓦光芒刺眼。 一踟蹰间,见门口出来几个命妇,一色大妆,脸上带着些许泪痕,彼此附耳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见到皇帝站在那里,带着红绒结顶的小冠,几个妇人在门口愣了愣,然后倒都还镇定,款款蹲身给皇帝行礼问安。 昝宁点点头,负手问道:“怎么了,好好的都哭了?” 几个妇人中为首的一个不紧不慢答道:“奴才们见太后脸色实在不好,担忧得不行,御前失礼请皇上海涵。” 昝宁只能问道:“太后的身子骨怎么样了?御医今天送到养心殿的脉案语焉不详的。” 仍是那个妇人回道:“说白了也是心结,太后为皇上操持这么些年,临了却被礼亲王构陷,有口难辩,这病全发在肝气上,吃苦受疼,夜不成寐。皇上……恕罪……”拿手绢掩着眼睛又啼哭了两声。 昝宁听她这话,暗含着对自己的批评,心里很是不快。但国家以“孝道治天下”,他断不能在人前流露出一点对嫡母不孝的意思来——哪怕人人皆知皇帝与太后抢权,已经闹得水深火热了——明面上依然得是母慈子孝。 他只能点点头说:“你们担忧太后身子骨,何罪之有!朕也怕额涅想得太多,叫外人误解了我们母子。你们……去吧。” 那几个妇人哭哭啼啼地离开了。 李贵到见不着他们影子了,才突然说:“万岁爷要不要先解个手?” 昝宁看了他一眼,知道是有话不方便在慈宁宫门口说,所以很快点点头:“是呢,今日茶喝多了,还是先解个手再去伺候太后吧。” 外头有不少围房,拣了一间干净的,昝宁进去,传了“官房”,李贵则在外头巡了一圈才进来,进来依然是低低的声音:“主子爷,您仔细,刚刚那几位是纳兰家的女人,这段日子太后说肝气发得厉害,宫里的嫔主儿们伺候她总不满意,泪汪汪地想见见娘家人——就是刚刚那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