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枝烛灯下,佛子明寂的神情如霜雪冷寂,黑色僧袍没入黑暗之中,无人能窥得他想法。 “她没死。” 明寂垂眸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宋月桃,收起了缚仙绳,对她道: “是何人给你做的这一张脸?” 做的,这一张脸? 沈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谁。” 宋月桃被松开后,立刻给自己止住血,一步一步后退,往沈黛等人所在的方向挪。 “我生来,便是这副模样,我是宋月桃,是临霁镇宋家捡来的孩子,我小时候每隔几天就会来给昭觉寺送菜,十四岁那年,你给太守公子批命,与我合了八字……” “不要激怒我。” 明寂望着宋月桃这张脸,眸如点漆,似悲悯,又似无情。 “你这一张脸,与她的确很像,你站在我面前,就好像她又回来了一样。” 清冷的佛子说出这样的话,仿佛一番动人情话。 “可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宋月桃被他眼眸中的冷色冻得浑身一抖。 “你们生前是那么亲密的朋友,我本想剥了你这张脸,免得你死后带着这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去见她,她会不高兴。” “但你太会演戏,没了这张故意模仿她的脸,或许你还要再去骗她,对吗,阿丑?” 怀祯怔怔看着他许久。 眼前这人分明是小时候给他留饭、晚上给他留灯的明寂师兄,可什么看起来又如此陌生。 被佛子明寂注视着双眼,叫出这个已经许久没人再喊的名字时,宋月桃心中满是恐惧。 “不、不——”她音调陡然变高,“你认错了!我不是阿丑!阿丑已经死了!” 佛子明寂静静看着她,洞察人心的视线能看穿所有的谎言。 宋月桃一路退至沈黛面前,她转过身,血淋淋的双手抓住沈黛的裙摆,目光带着楚楚可怜的恳求。 “黛黛,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若是真想杀我,你可以亲自动手,我绝无怨言,但我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这个人,他根本不是什么佛子,他是个疯子,他不仅要杀我,还要折磨死我,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她眸光哀恸,声声泣血,卑微到了极点。 谢无歧却蹲下身,似笑非笑地对她道: “脑子倒是反应挺快,你这么说,无非是太过了解我师妹,她不喜欢动用私刑,不喜欢亲手杀人,更何况你身上魔族的秘密还未查清,她怎么都会留你一命,对不对?” 装什么不怕死。 她可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惜命呢。 被他说中心事的宋月桃咬紧下唇,唇色惨白如雪。 “明寂师兄……” 怀祯喃喃开口。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紫陽万华境与你应该,没、没有关系吧?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有什么魔修魇妖胁迫你?你说出来,这些师兄师姐都很厉害,他们一定会——” “怀祯。”明寂缓缓开口,“试炼之地无数,你为何非要来此地呢?” 仿佛一记重拳砸在心上,打消了他最后几分侥幸。 “何须与他多废话,总之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 室内金光大盛,是方应许的法器祭出。 无数刀枪剑戟如雨落下,天阶法器威力惊人,瞬间将整个松风堂夷为平地,佛子明寂的身影几乎是一眨眼就被废墟所吞没。 但没有人敢放下戒心。 果然,下一秒废墟轰然炸开,梵文缠身的佛子破开废墟残渣,长身玉立,阖目默念经文,黑色僧袍连一丝褶皱也无。 远处飘来一个女子妖媚勾魂的笑声。 “好香的魂魄,那边那个姑娘,你年纪轻轻,魂魄竟已经七情六欲磋磨,酿出了如此醇厚的香味呢。” 紫衣轻纱的魇妖踏月而来,沈黛一抬头,正好对上她打量自己的视线。 这魇妖的境界已修得十分高深,不宜正面交战。 沈黛后退一步,趁无人注意,向方应许递了个眼神。 “那边的姑娘也不错。”魇妖的视线落在宋月桃身上,好似蟒蛇在审视自己的猎物,“虽然欲望过深,不及纯粹的赤子之心香甜,但也味道粗粝一些也无妨。” 谢无歧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