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离去,放任夫妻两人独处。 少年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本就安静的牢房顿时更加寂静。虽然还是白天,然而没有窗户的大牢深处是暗无天日的,好在这间牢房里还有一盏油灯,摇曳着发出昏黄的微末光线,将屋中两个人的脸庞都映地好像蜡油捏成的一般,闪着朦胧的光晕。 牢房内自然没有桌椅,方朝清便只能站着,而崔珍娘坐在唯一一张床上,身体因为长途跋涉和方才的惊乱已经疲惫不堪,此时便斜靠在了墙壁上,墙壁阴冷潮湿,那冷意透过单薄的春衫,侵入她的皮肉骨髓,叫她灵魂都为之寒颤。 ——也叫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所以她没有动,依旧倚在那里,抬头看向方朝清。 方朝清也正看着她,秀雅温润的脸庞被烛光映地更如白玉一般,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脸上也没有怒色和焦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她开口。 是的,从城门口被陡然喊出那样不堪的事之后,他只在最初怔愣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城门吏并非随口唬人,而是真要捉拿她,而他又无法阻拦后,便几乎一直一言不发,只是跟着她来到这里,且还处处顾念着她的身体。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仍旧是那么温柔啊。 崔珍娘眼里闪过一丝苦笑。 可这温柔,却不代表他相信她。 他只是不偏信旁人的话,却不代表她说什么就相信什么,他只是——给她一个自我辩驳的机会。 所以,她抬头看他,眼神平静,裂成三瓣的嘴微微张合,极其温柔地唤了一声:“清郎。” 方朝清的目光便对上她的眼睛。 崔珍娘眼角漫溢出难过至极的笑容,明明在笑,却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 那兔子一样的嘴唇再次微微翕动: “我的确——派了人刺杀方朝元。” 油灯的火焰陡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方朝清面容一滞。 崔珍娘扬起脸,将那张脸完完全全明明白白地暴露在火光之中:“因为……我恨他啊。从他来到我们家,从他当众说出那些话之后,我就开始恨他,真的很恨、很恨,甚至恨不得他——去死。” 方朝清愣住,似乎没有想到她这个答案,却又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对这个答案又不意外。 崔珍娘脸上的笑容更大,也更哀伤。 “清郎,你失望么?在你面前装出柔弱善良的模样,内里……却是个这样记仇又狠毒的女人,只因为一个‘孩子’——在你心里,他还是孩子吧——一个孩子口无遮拦地说了几句‘实话’而已,我就要置他于死地,简直太狠毒了,太残忍了,是么?你一定……很后悔娶了我这么个狠毒的女人吧……也很庆幸,终于看清我的真面目吧……你、要休了我吧……” 她说着说着,酸痛的眼眶里便滚下泪来,后背处墙壁的阴冷愈发侵入骨髓,可她全然不管。 身体再冷再痛,又怎么比得上从小被人当作垃圾、妖怪一样辱骂侮辱,又怎么比得上——明明有着喜欢之极的人,却完全触碰不到,日日夜夜近乎无望的心火煎熬? 这点痛苦,于她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她只紧紧地、贪婪地,仿佛眼前人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看着方朝清。 而被她这样看着的方朝清,却只是低头沉默着,似乎在思考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