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忙,忙着帮义父做事情,而她不过是义父吩咐下来的诸多“事情”之一,而且是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心思的事,所以他总是处理了其他事之后,才会到她的小院,时间一般是傍晚。 那个时候,她要么躺在摇椅上,要么坐在画架前,但无论哪一种,当他的脚步声响起,身影出现在院子里时,完全不需要人禀报,也不需要他特意发出声音,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到来,无论原本在做什么,看天或者画画,这时候都回转头看向他,说:“你来了。” 平平淡淡的一声招呼,不刻意不谄媚,却让他莫名觉得熨帖,就像深夜回房,看到檐下挂着一盏昏黄的灯,光不算亮,却驱散了黑暗,照亮了长夜。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一个习惯的养成可能要许久,也可能只要几天,而对他而言,每天处理完所有的事,去那个封闭的小小院落,听她说一句“你来了”,却已经迅速成为他的新习惯。 打过招呼后,她就不再管他了,继续画画,或者发呆,他在一旁看,也不打扰。看一会儿,确定她无事,他就直接走了,有时会跟她说她几句话。 当然,在这个院子里,她基本不会出什么事。 她也没什么需求,不向他要美食华服,也不会要仆从簇拥,她唯一要的,就是向他打听外面的消息。 外面的事,他自然不会全部告诉她,但在有限的范围内,他总是尽量地说更多给她听。 “逆军退到了长江,崔相扶持了一个高氏的傀儡做皇帝——”他看了她一眼,而她正专心地听他说,面上神情没有丝毫异样。 他便放下心来。 是啊,她知道的都是他告诉她的,自然不可能知道。 于是他又说了下去。 “伪朝廷以武昌为都,与朝廷划长江而治,长江以南各道,因为消息阻塞,估计多半也以投向伪朝。不过好在北方各道尚未失守,况且义父英勇善战,崔相和那傀儡伪帝时日不多了,如今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计玄说地很自信,那自信出于对计都的盲目无条件信任。 甄珠静静地听着,到这里才问道:“那……京城这边,还是没有皇帝么?” 闻言,计玄顿了半晌,才道:“……义父与太后,对此有些争执。”别的却没再多说了。 甄珠点点头,也没有追问。 反正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外面大致局势说完,似乎便别的什么好说的了,毕竟计玄不可能向她透露太多,好在,甄珠也不只是对大局感兴趣,事实上,只要是计玄说起外面的事情,她似乎都听地很开心。 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就算不能飞天上了,却依旧还是眷恋着天空,总是抬头仰望。但小院如同一个盖上黑布的笼子,让她连仰望天空都不能,只有当他到来时,才能暂时掀开黑布,得以喘息。 所以,她总会用欣喜而又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是她唯一的期待。 被用那种期待的目光看着,任谁都不会忍心让那目光蒙上阴翳。 何况只是动嘴说说话而已。 于是,不知不觉地,计玄每日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除了少数不能说的,外面的事他几乎都说给了甄珠听。 尤其是关于阿朗。 “阿朗又立功了,义父赏了他千两黄金……” “阿朗受伤了,不过不用担心,手臂被流矢刮蹭而已,几天就好了……” “义父赏了他两个美人,却被他退回来了,说大战当前不应沉溺女色……” “义父赏了他一座大宅,就在太师府后面,但他还是住在他原来的那个小院子,说小院子住着舒服,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说到这里,计玄笑着摇了摇头。 甄珠也笑,“他就是这样的,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大宅的话,肯定要有仆人吧,他不喜欢这种。” 就像那时候在洛城,搬去大宅后,他却还是最喜欢在柳树胡同,只他们两人的日子。 计玄看着她笑,目光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只是以后,便有意无意地多说阿朗的事逗她开心。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