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妈妈犹在忿忿:“你一回来小姐就一直念叨你,明明自个儿病地都起不来床,却怕你吃不好怕你太累,前几天你忙着,她便不让人喊你,说怕把病气过给你。刚刚问我你回来了没,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说,姑爷你是回来了,可回来有什么用?回来就想跑,看都不去看小姐一眼!我可怜的小姐哟,满腔真心都喂了狗,白眼狼,负心汉……” 方朝清静静地听她说着,后面被骂也没生气,只是等崔妈妈终于骂累了,才开口:“珍娘的病怎样了?” 崔妈妈立即抹起泪来。 “怎样?能怎样?熬日子呗!相爷找遍了全京城的大夫,一听外地有什么有名的神医也都请了来,可一个个的都摇了头,只能用最好的药吊着命,就这样,大夫还说顶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活头了!”她嚎啕起来,“我可怜的小姐啊,你都这样了,你心心念念的姑爷却总想着离开,不知道惦记着外面哪个贱蹄子呢!” 方朝清神色怔怔,这次却没有任她继续哭嚎叫骂下去。 而是放下收拾到一半的东西,抬脚往崔珍娘的房间走去。 崔妈妈一嗓子刚吊上去还没下来,见状赶紧停了哭嚎,迈着小脚跟了上来。 —— “清郎,你来了……”方朝清进来时,崔珍娘正躺在床上,闭着眼,枯槁的面容一动不动,简直就像已经死了一样,然而,听到那轻微的脚步声,那双眼睛却立即睁了开来,闪着波光看向方朝清。 方朝清慢慢走到床前。 越走近,那熏人刺鼻的药味便越重,还有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久病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仿佛腐朽的气息。 方朝清仔细打量崔珍娘的脸。 那张脸总是枯黄暗淡的,又因为太瘦,初见之人除了会被吓到外,还会留下一个身体不好的印象,但方朝清早已看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就连他也看得出来,她时日无多了。 本来最初回京城,便是因为洛城的大夫说她的病已经撑不住了,才到京城来,希望借着崔相的力量找更好的大夫和更好的药来治她。之前来看,效果其实是不错的,无数珍贵药材流水似的滋养着她溃败的身子,终于挽住了颓势,之前在武昌时,甚至看起来比洛城时还好一些。 然而现在…… 崔珍娘颤抖着,从被褥下伸出了枯枝一样的手。 那手上几乎没有半点脂肪,只剩下一层皮还裹在骨头上。 方朝清眼眶一酸,坐在了床边,握住他的手。 崔珍娘笑了。 笑地很温柔,很开心,没有之前那些疯狂和歇斯底里,只是单纯因为他握住了她的手而开心。 “清郎。”她唤着,声音温柔而缱绻,“你看,我活不了多久啦……” 方朝清鼻头酸痛,微微撇过了头。 崔珍娘却不许他不看,“清郎,看着我。反正……没多少时间了,看看我吧。” 方朝清只得又扭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崔珍娘笑地更开心,眼睛里却闪着泪光,“清郎,我知道,你想与我和离,想离开这里。” 方朝清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她说的是事实。 虽然中间又发生了许多事,但他之前做的决定仍未改变,他不想在这段泥沼一样的关系里继续挣扎,虽然崔珍娘不同意,虽然崔相为此对他施加压力,他仍然决意如此。 阿圆劝过他,让他直接休了珍娘就好,只一个无子的理由便可,如此根本不需珍娘和崔相同意。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