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哄我,我知道。我在这一行这么久了,知道我大概也就这样了——我没丧,我说的是事实。我没什么演技,也没后台,人气近乎零,趁着我最近有点曝光度,人家脑袋被门挤了,才能看上我。人家毕竟是个正经电影导演,以后呢,我可能就去拍网络大电影了,也可能去县城啊商场啊跑商演了。反正中国那么大,明星更新换代那么慢,我怎么样都能活下去,但能演电影,大概就这么一次了吧。所以,不就是胖了之后又让瘦嘛。”他捶捶自己的胸,“我扛得住……”他突然止住了,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废话真多。” 他脸严肃起来,“这个圈子,每个人都有好多梦想。虽然混着混着就混成了别人梦想的养料。我没什么梦想,可这一次,我想跟大家一起,努力一下。” 几秒钟后,老牛脸皱起来,又要哭。我嫌烦,从旁边的架子上取过老牛的泰国减肥药,拆掉包装,吞了下去,“行,那咱们就为没梦想搏一把,姐们儿陪你一起减。” 我义薄云天,把药递给老牛。 老牛惊恐地说:“福子,那是痔疮栓啊。” 我奔向厕所,开始抠嗓子,泰国减肥药怎么跟痔疮栓长一个样! 〔三〕 年三十的晚上,尽管春晚难看到生灵涂炭的地步,我依然吃了很多。 我问爸:“什么东西,既补身体,又能减肥?” 妈插话了,“我看你是鹌鹑要吃树上果,想得倒美!” 爸劝我,“你不胖,减什么肥?”爸头往我这儿一凑,小声问,“处朋友了?” 我把郝泽宇减肥这事儿说了一遍,爸妈都挺同情的,说这钱不好赚,连个年都过不好。 彭松打过电话来,跟爸妈拜年。往年彭松都是中午在他爸和后妈那儿吃完饭,就跑我家过年三十。今年他后妈生了个弟弟,彭松跟他爸关系又紧张起来,他干脆去马尔代夫过年了。彭松跟爸妈说了好一阵子,电话才轮到我手里。 我逼问彭松,下午我在朋友圈里看到的那照片,谁给他拍的,“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去的马尔代夫。” 他也不否认,笑,“你以为谁都跟郝泽宇似的,能一个人过年呢。” 我想到年三十晚上,郝泽宇一个人,待在那个满是椅子的屋子里,丧着,饿着。心里忽然又一阵不是滋味。 我打电话问郝泽宇:“干嘛呢?” “在家待着呢。” “今儿吃什么了?” “吃了三根黄瓜,俩西红柿。” “过年你得吃顿饺子啊!停一天不行啊。” “嘻嘻。”他在电话里笑。 太可怜了,我给老牛打电话说这些。老牛在东北老家过年,十分羡慕郝泽宇,“亲人都死绝了,一个人多清净啊。” 我觉得还是得去看郝泽宇一眼。爸进我屋看我捯饬自己呢,问我,“真没处朋友?” “爸,你别给我添乱了,我看郝泽宇去。倒是想跟男的幽会,可身边连个男的都没有。” “你老板不是男的吗?” “他算是我姐们儿吧。” 爸不明白。我权衡一下,说:“人家不喜欢女的。” “可惜了。” 我心里冷笑,哪天你干儿子彭松给你带个男媳妇回来,你再可惜吧。 爸又问,“那小郝呢?不会喜欢男吧?” “他?”我想了想,“大概是无性恋吧?” 爸不明白,我解释,“异性恋吧,就是男的喜欢女的,女的喜欢男的。无性恋呢,就是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女的,自己跟自己就能搭伴过日子。” “难怪敢一个人过年,性子这么怪。” 我说:“他啊,就像只猫。面儿上不冷不热的,骨子里却火热,可知道疼人呢。” 到了郝泽宇家,我也没敲门,直接按密码锁就进去了。换了拖鞋,就看到郝泽宇正对着电脑刷网页,嘴里嚼着什么东西。还行啊,这小子还知道吃东西。 郝泽宇减肥跟自残差不多,老牛吓得干脆退出了减肥阵营,说这辈子再不敢动减肥这个歪念头了。 郝泽宇见到我,特别高兴。 我问他,“吃什么呢?” 他把嚼的东西吐出来,“榨菜。” “这有什么好吃的?” “我就过过嘴瘾,尝尝咸淡。” 吃榨菜过年?旧社会也没这么困苦啊,我眼泪都快飙出来了。电脑上是麦当劳的外卖网页,郝泽宇分享说,对着麦当劳干嚼榨菜,就仿佛吃到了满汉全席。早知道这样,就应该早点过来,拉郝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