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已然如此,他就不能说句软话么? 自己的妻房,怎能如何冷待? “是不是还想把你肚子藏的那点丑事,都一股脑告诉这孽种?好啊,你说得费力,我替你说!” 他轻蔑一笑,立在窗前,居高临下望着那祖孙俩。 “木奕珩,你爹是卫雍和,你娘是木锦瑟。这对不要脸没廉耻的奸夫淫妇,在外私相授受有了你这孽胎!瞒着我直到临产前!可惜我没一把火烧死你们母子,倒叫你这孽种在我府上狗仗人势横行世间十几年!你祖母便想告诉你这些!叫你去认回你那无耻的亲爹!如今你都知了,还不快滚?莫再用你的脏足,你下贱的妻室,污了我木家地界!” 他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完这些,气不喘语不顿。 木老夫人猛地吸气,身子连连颤动,是动了大怒。 木奕珩陡然弹起身来,他眉眼黯然,哀求道:“木老太爷,求您……容我祖母……” “别!”木太师冷笑,“谁是你祖母?姓卫的才是你祖家!你给我从这里出去,我不想与你多言!” 木奕珩还握着木老夫人的手,木太师如此,他怎能放心离去? 帐内,木老夫人剧烈喘息。好一会儿,她终于平复。她轻轻地招手。木奕珩俯下身来,听她艰难道,“你……出去……” 木奕珩蹙眉,迟疑朝外走。 木太师冷冷凝视发妻,看那一脸死气,枯瘦的容颜。 他眼发涩。 十几年不见。隔着一道院墙,她忍心不看他一眼,不与他说半个字。 木太师立在床前,垂下苍老的眸子。 话说得狠绝,目光却不忍看…… 木老夫人轻轻笑了下。 “我这辈子……原受无数人艳羡……嫁了最有才气的儒士,成了旺族的主母……儿孙满堂,个个儿有出息……本该无憾……” “可……可我的锦瑟……我的锦瑟啊……” “给她生父硬生生拆了姻缘……怀胎八月,几乎丧生火海……世上怎有这样狠毒的父亲……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害了我的锦瑟!” “不是你处处针对卫臻,他怎会置气尚主?锦瑟又何至成了没名没分的……” “卫臻贪恋权位固然可恨,你又好在哪里?” “这一祸世奸臣,不正是你一手训教出来?为师的便是这样的人,弟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木啸然……至死,我亦不会原谅你……来生,莫再纠缠……就此诀别,你……走好你的路……” 木老夫人闭上眼睛。重重的粗喘。 木太师苍老的嘴角始终噙着冷笑。 转过脸,他朝外走去。 撩起珠帘的瞬间,一滴泪,极快地从眼角滑落。 他抬手随意将之抹去。 门重新打开时,他仍是从前刚硬无情的木太师。 无人能从他面上,窥探出一丝戚容。 木奕珩飞快奔入室内,木老夫人闭着眼,眼角有湿冷的泪。 木奕珩哑声喊:“祖母!” 木老夫人眼睛动了动,却无法睁开。 她似乎很累,长长的喘着气。 “奕珩……你快活地……谁说什么……都不要理……” 她的手轻轻垂下去。 门前,林云暖奔了来。 她嘴唇上没一丝血色,一得知消息,就迫张勇纵马携她前来。 迟了一瞬,便迟了永远。 她听见木奕珩低哑的哭音。 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啜泣。 林云暖心痛欲裂。 哀木老夫人之殇,痛木奕珩之痛。 若她不曾抱怨长日无聊,若木奕珩不是为讨她欢心,若他们依旧日日过来请安,这场悲剧,能否避过? 木奕珩摇摇晃晃从屋内走出来。 他立定在众人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祖母……殁了……” 极静极静的一瞬。 连众人的呼吸都化了去。 齐齐屏住呼吸,屏住对预知的结局的震恸。 林云暖软下去,瘫坐在屋前。 似乎一瞬间,所有悲伤苏醒,哭声又起。 木大老爷等奔入内室,围在床前大喊“母亲”。 很快,木府挂起白幡。 木家男女皆挂孝,木奕珩从来不是掌事迎客的主脑,于是他有更多的机会,独自对棺沉默。 一天里,寡言到可怕,说出的字句,一只手数的过来。 林云暖本在病中,强撑着回来,又要随众女眷一同哭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