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恩后,皇后便带着嫔妃落了座,连烁左右随着皇后与太后,嫔妃便按等级依次排开,兰嫔果然陪着皇后坐在右侧,瞧着钟离尔盈盈一笑,皇后忙叫阿喜递了杯热茶过去。 戏子方要登场,太后呷了口热茶,对着皇上笑道,“趁着时辰还早,大伙儿清醒,便先唱出《鸣凤记》罢,免得那些无甚起伏的戏码,给人都瞧困了。” 连烁转首瞧着太后一双凤目精明带笑,只觉无甚趣味,勾唇道,“不过是出戏,依母后所言便是。” 皇后坐在那里,面上无波无澜,母族失势的皇后如同敛了锋芒的匕首,再不复从前半分张扬耀目。 座下嫔妃人人心思各异,残冬的天,祁贵妃处巴结的声音都听不过来,又有谁去细思皇后心里作何想。 手中蓦地被放进一盏茶,温热暖意从手心传遍四肢百骸,钟离尔转首,瞧见兰嫔凑过来轻声笑道,“娘娘大手笔,宫里的好茶怕是都在今夜拿出来了罢?臣妾方才尝了,唇齿留香,果真不俗。” 她一反常态,喋喋不休,钟离尔知她用心,不忍辜负,亦收拾心绪,不再多想,与兰嫔一来一往,自聊得火热。 几出好戏轮番上演,台上悲欢离合不歇,戏子卖力唱演,台下嫔妃配合着落泪或叫好。 不知不觉间,钟鼓楼报时声悠远而来,嫔妃俱起身,众人齐齐对着太后、皇帝、皇后行礼跪拜,三呼万岁。 算不得太平的天鼎元年,便这般过了。 守岁一过,太后也觉困乏,皇帝亲自吩咐了轿辇,由宫人伺候着回慈宁宫去了。太后方走,荷月从弘义阁中跑出来,给皇上行了个礼,当着皇后与诸妃为难道,“禀万岁爷,贵妃娘娘说是有些头痛,怕是方才吹着风了……” 连烁忙放下茶盏,起身吩咐人道,“诸位爱妃都散了罢,朕去宣太医给贵妃瞧瞧。” 钟离尔在他身后起身行礼,忽道,“臣妾随皇上一并去罢?” 连烁脚步停住,堪堪回身望着皇后,眼眸深沉,顿了顿,只道,“不必了,天寒,皇后早些回宫去罢。若太医瞧过贵妃无碍,朕便再去坤宁宫。” 钟离尔知他这话不过是搪塞敷衍,只一笑应道,“臣妾恭送皇上。” 贤嫔与慧美人对了个眼神,阖宫都心知肚明,今夜看戏皇后布置得妥当,哪有什么风吹得到贵妃头上? 皇上急急去了,皇后转首对着各宫嫔妃笑道,“本宫今夜备了红喜袋分发六宫,虽说咱们不兴这个,却终归念着是皇上头年登基,能多给新岁攒些福气总是好的。阿喜,这便分给诸位娘娘罢,明日早些时候你再去翊坤宫一趟,亲自给贵妃送去。” 此言一出,阖宫嫔妃便又是对着皇后盈盈再拜,将贺岁的美言都说了个遍。钟离尔抬手一笑,只道,“确然愈发冷了,本宫这便回了。姐妹们也早些歇息罢,初一一早还有的辛苦。” 六宫佳丽拜送了皇后娘娘,钟离尔带着人缓步走在宫道上,冬日星稀,今夜月光也不甚透亮,蒙上了一层妖冶的暗红色。她昂首瞧着,心道明日怕是又要落雪。 出神之间,忽闻玉石之声,一人风姿绰绰,绯衣玉带,拜倒在皇后身后请安,“臣东厂江淇拜见皇后娘娘,恭贺娘娘新岁之喜,请娘娘千岁金安。” 她有些错愕,转身瞧着他,仍是挺拔庄正的身姿,自上回万寿节,虽同在宫中,竟是也近百日未见了。 这三月内,她抱病卧床、为着母族日夜担忧、马不停蹄张罗新岁,却不知他在前朝是如何过的。 钟离尔心底轻叹一声,若这人不是东厂提督,知己难求,或许便可推心置腹,把盏言欢。 皇后盛装立在色调单薄的宫道上,绝色眉眼教人难以忽视,朱唇轻启,浅笑道,“厂臣快请起,数日不见厂臣,今夜倒是缘分。本宫备了红喜袋,刚好赏给厂臣。” 江淇起身,立在夜幕之下,距离几个月前夜风之中送别帝后,眼前人似是又清减了些。他心下了然,听闻皇后几月前卧病,再加之右相在朝中处境艰难,眼前一派无上尊荣的女子,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阿喜恭敬递过红喜袋,江淇双手接过,丝绸触手温柔,再瞧着上头繁复的云纹刺绣精美,亦是抬眸勾唇一笑,万般风流从他眸中倾泻而出,融进周遭的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