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送去火化的时候,不过是一尸袋的尸块。殡仪馆里为死者化妆的老人说,没必要收拾什么了,再怎么修补,也不可能让人看到她活着时美丽的模样。但我觉得……”说到这里,我用力往下咽了一团什么,强行保持着自己说话时依旧平淡的语调,“但我觉得,最起码也要为她梳一下凌乱的头发吧,因为那会儿的她,只有头发还算完整,但也和红色的血液、黄色的体液、白色的浆液搅和在一起。于是,我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头颅放在我的大腿上。我用杯子从旁边的桶里盛水,缓缓淋向她,一边淋着,一边用指肚搓着那些黏成了一块块的发丝。而文戈很安静,似乎也很享受,就好像、就好像刚和她结婚那会儿,亲手给她洗头一样……” 我的胸口终于起伏起来,声音也开始发颤。面前的邱凌,却已闭上了眼睛,用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嘴唇。 “我把她头发洗干净,又用最小的热风,给她把头发吹干。殡仪馆的化妆师在我旁边静静看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小声问了句:‘孩子,要不要剪下点头发留在身边放着,否则明天早上,她的一切,都只是粉末了’。” “这就是你剪下的她的头发。”邱凌依然紧闭着眼睛。 “是的。”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说话的语气重新恢复得平和了一点。我往后退了两步,坐回到沙发上,“邱凌,说个事给你听吧。” 他没有睁眼,只是简单地“咦”了一声,手里继续紧紧攥着那一缕头发。 我拿起旁边放着的笔和笔记本,目光再次紧紧锁定面前已不设防的他:“知道吗?剪下了长发后的她,再次回到了大学时那俏丽单纯的模样,让人一度沉醉到万丈深渊。” “够了!”邱凌终于睁开了眼睛,“沈非,你觉得你说这些合适吗?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卑劣,用文戈的事来试图击垮我呢?” 我猛地站起来,声音比他更大,甚至如同咆哮般吼叫起来:“是谁卑劣呢?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将文戈当作利器,挥舞向对方呢?邱凌,你是个失败者,自始至终就是个失败者。而你之所以会一度占据上风,不过是因为你舍弃道德,违犯法律,跳出了我们正常人的社会常理,做出了那么多悖逆不轨的事。”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过是个角落里猥琐的小丑罢了。” 邱凌放在审讯椅上的手终于快速抖动起来,胸口起伏的频率也大了。他抬起头,望向我的目光里,终于少了之前伪装的平和,替代的是桀骜的火焰。他张嘴,就要反驳我,但我却快速坐回到沙发上,并伸出右手食指放到嘴唇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一同时,我还将右腿放到了左腿膝盖上,用一个相对来说优雅与轻松的姿势往后靠去。 他那即将吐出的话被我硬生生给憋了回去。我再次微笑:“邱凌,你我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心理学学者,不应该这么像泼妇骂街般对骂。所以现在,让我们回到正题上。” 我沉声,并一字一顿地说道:“第一个问题是——你觉得你应该死吗?” 邱凌愣了,他甚至静止了好几秒。是的,他在被我将情绪来回拨动了几下后,一度燃起,想要奔向一个自以为硝烟弥漫的战场。但他完全没想到的是,我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却是如此简单。 “邱凌,你觉得你应该死吗?”我再一次重复道。 他笑了:“很好的问题。”他将手里布袋口滑出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往里收了收,“沈非,你确定这缕文戈的头发能归我吗?那么,她们就会被当作我的遗物,按照我生前的要求,和我的尸体一起被送入到焚尸炉里面。没问题吗?你不会反悔吗?” 我点头:“不会反悔。” “实际上你反悔,我又能怎么样呢?你只需要给你的警察朋友说一下,他们就会从我手里将这布袋抢走的。”邱凌说到这里,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布袋。莫名的,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如同被割去了一片。 “沈非,我觉得我应该死,但不应该是目前这种即将面对的死法。”他小声说道。 “那应该是怎么个死法呢?”我顺着他的话说道。 他再一次笑了,脸上重新有了之前我所认识的那个邱凌才有的狡黠光芒。他身子往后靠去,这一行为在他目前这种状况下,属于一个大动作,以至于镣铐又“哗啦啦”响了几下。 “这是第二个问题。”他眼神中闪烁出了得意,“很可惜,沈医生,你就这样收走了你这个下午第一个小时的诊金。” “是吗?”我耸了耸肩,“那好吧,邱凌先生,好好回答这第二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