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樱丹樱的祖辈原是蛇城的领主,被陌奚掠夺领地后,向他俯首称臣,乃成如今的丹族; 就连酪杏,这一条小奶蛇也清楚自己的身世:她的祖母阴差阳错下继承了珊瑚蛇的爵位,至此驻扎在边陲。 所有妖都来去明白,他们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唯独茯芍浑浑噩噩。 她已破壳三千年,却好像还是被困在一层薄膜里,不知祖宗来历,也不知自己: 为什么她会有其他蛇类没有的耳鳍、为什么她百毒不侵、为什么她不惧雄黄、为什么她的气息会影响其他蛇至深,为什么韶山黄玉会一夜之间全部消亡…… 她什么都不知道。 老蛇对此三缄其口,没有谁能回答她这些问题。 茯芍可以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但当有一天,一条她的血亲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她知道答案—— 她终究是握住了黎殃手上的那支芙梃发簪。 她想知道,她必须知道。 她已是最后的黄玉,如果连她都不知道黄玉的始终,那黄玉便是真的在这世上销声绝迹、不复存焉了。 见她握住那支发簪,黎殃唇角微微扬起。 “但我还是那句话,”茯芍说,“陌奚回来之前,我不能离开。” 黎殃挑眉,茯芍截住了她,“我知道,他不会让我走的,而且我体内有他的蛇毒,他随时能赶到我身边,所以我会在他蜕皮成功的那一刻动身。” “此外,你们也必须和我同时离开淮溢。” 她还是不放心芙梃使臣,哪怕卫戕分析得有理、黎殃表现得也没有恶意,茯芍也还是担心自己离开后,他们会乘隙而入。 她必须确保陌奚蜕皮成功、确保芙梃的三头顶级大妖都离开淮溢,否则绝无法安心。 黎殃眼中的茯芍像极了一头孵蛋的雌蛇,饥肠辘辘,却还死撑着寸步不离身下的卵蛋。 “好。”她应允,“我答应。” 从陌奚蜕皮成功、到他发现茯芍不在,这段时间非常短暂,至多不过两刻钟。 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芙梃王叙话,就必须借住传送阵。 这张传送阵需要连通芙梃王殿和璗琼宫,其重要程度非比寻常。 茯芍和黎殃缔下合约,首先确保这张传送阵用过即毁,是一次性的;其次,需设置一处第三地点,作为加密缓冲地带。 双方分别将两座王宫的传送阵连接到第三地点,途径转折点后,实现两地传送。 拟定草约后天已大亮,茯芍送黎殃出去时,看见了立在王后宫阶前的二王子黎蚗。 他还是昨天那身缴玉长袍,未曾更换;脸上也还是那副困倦的模样。他立在雪上,手里打着一把锦伞,伞布上积了厚厚一层雪,不知在这里等了黎殃多久。 小王子半瞌着金色的眼睑,像是在瞌睡,又像是在看着自己脚尖,周遭的一切都不值得他抬眸,浑然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在殿门打开,黎蚗抬起眼睫,那双浅金色的眸子精准地锁定在姐姐身上,仿佛天地间仅剩黎殃。 黎殃脚步一顿,回眸看了眼身旁的茯芍,随后对着弟弟招手,“阿蚗。” 黎蚗抬步,走上台阶,撑着伞站到了姐姐面前。 一身寒气侵向了茯芍。 “茯芍,”黎殃侧身,向茯芍道,“我的胞弟,黎蚗,小你五百岁。” 将弟弟介绍给茯芍后,黎殃又道,“黎蚗,叫姐姐。” 黎蚗只看着黎殃,问:“姐姐想让阿蚗叫她姐姐?” 他的神色优美而清新,正如他身上的缴玉浮锦,可语气却死水一潭,没有任何起伏波澜。 茯芍听出他并不乐意,黎殃却道,“是,茯芍是你堂姐姐。” 小王子遂看向茯芍,淡淡地唤了声:“堂姐。” 茯芍摇头,“叫我茯芍吧。” 茯芍也好,堂姐也罢,黎蚗都没有再开口,他面向黎殃,沉默地立着。 转眸之际,他看见黎殃眸中阴沉的不悦。 黎蚗低下头,那抹不悦也随之褪去,仿佛从未出现。 黎殃抱了抱茯芍,再度与她抵额相蹭,算作告别。 “不必远送。”她很快收手,退后两步,“告辞了。” 她走下阶去,步姿清贵,金色的长发垂着身后,成了茫茫雪景中最华美璀璨的泽光。 黎蚗亦步亦趋地跟在黎殃身后,始终落她半步,为她打着一方锦伞。 姊弟二妖徒步出宫,乘坐浮舟去了淮溢给他们准备的驿馆别苑。 门外看不出异端,进入门内,气氛骤然改变。 一层凡妖看不见的厚重结界将整个驿馆笼罩其下; 两侧有十数名带刀守卫侯立着,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檐角暗侧、花盆底面更有咒术法阵的妖光流转其中,寸土寸目皆是杀伐之气。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