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捧着她的脸没有收回来,她主动往他手掌心蹭了蹭,哭泣过后的小嗓子沙沙稠稠:“因为,只有你才可以给我家的感觉。” 季仲猛地一震。 她刚刚是说,家的感觉吗? 季仲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怔了数秒,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掩盖,淡淡道:“你可以回你爸妈那里。”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皆是一滞。 季仲当即悔恨地想扇自己十耳光。 哪壶不提哪壶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刚刚一时口无遮拦,你别在意。” 她苦笑:“没关系。” 季仲愧疚地收回手,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手足无措,最后烦闷打开瓶啤酒一口气灌。 白茉的家庭,对于她而言,是个禁忌。他们夫妻两年半,再怎么互戳对方痛脚,他也绝不会拿这个事伤害她。 程墨和他说过,白茉之所以会有严重的心理疾病,百分之九十的原因源自她的家庭环境。 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生来就是个工具。 为救她哥哥而存在的工具。 白家长子白宇十岁时查出有白血病,虽然查出得早,但由于白宇血型特殊,为以防万一,白家父母又生了一个女儿,为的就是以后能够替哥哥捐献骨髓。 这个女儿就是白茉。 白家所有的事都围绕着白宇展开,白茉从懂事起就被教育,她以后要救哥哥,要为哥哥奉献一切。 白家父母忙着照顾儿子,全球到处飞找名医。 白茉的童年,只有永远不会说话的洋娃娃,以及三个月一换的菲佣。好不容易熬到长大成人,作为一个标准的白富美,她并未从父母那里得到多大支持,连留学的钱也是自己勤工俭学换来的。 “家里的钱都要留给哥哥看病,你现在每多花一分,就是在花哥哥的医药费。” 程墨有次喝醉酒,季仲撬了很久才从他嘴里撬出这么一句话。 那之后,季仲就将白茉的信用卡额度无限度提升,她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就算买回来看都不看一眼,他也觉得值。 他认识她六年,她唯一认真与他谈话,就是结婚前和他谈起自己的家庭。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 她说:“季仲,我是个不值得被爱的人,结婚我无所谓,但是你别爱我,我回报不了你。” 他那个时候特倔:“那你也别爱我,我承受不起。” 后来两个人常吵架,你一句我一句,爱来爱去的也就不值钱。谁也不知道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的戏不如她好,露出的爱意时常成为她拿来抨击他的利器,刀子朝心窝捅下去,又快又准。 可即使每次都被伤得遍体鳞伤,他依旧想给她一个家。但她并没有这个念头。 她成为他的季太太,却还是将自己当成无依无靠的孤鬼野魂。 他前辈子,最渴望听到的一句话,便是她对他说,“季仲,你就是我的家。” 可惜没能等到。 除了一句“我不爱你”,什么都没等到。 季仲回过神,白茉已经停止哭泣,海风将她脸上的泪痕吹干,光洁的面庞犹如珍珠般嫩白。 她像一朵朝露玫瑰,娇艳美丽,他明知她浑身是刺,一碰就扎,却停不下来想要靠近的心。 他心里流了血,正好拿来浇灌她。 现在因为她的一句话,隔了两世久旷干涸的心蓦地又涌出力量,再次生出想要割肉滴血饲养她的冲动。 白茉转眸盯他,深邃的眼睛像浸在水银的黑玻璃珠。 她问:“季仲,你想知道你和我提离婚后,我为什么死都不肯答应吗?” 他:“为什么?” 她的眼神忧伤又惆怅:“那天你跟我提离婚,我一下子就懵了,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不是开玩笑。第二天深夜,我睡不着,闭着眼睛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想了个开头就不敢再往下想,我怕自己再想下去,就会噩梦缠身。” 季仲垂下眼眸,“是吗?” 她笑了声,继续道:“其实噩梦缠身也没什么,我活这么大,几乎天天做噩梦,每次都梦见自己被抛弃一个人孤单单地等死,但说来也奇怪,自从我和你结婚,我的噩梦里就多出一条路,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虽然又窄又破,前方还有大雾遮路,但我知道只要我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肯定有人在尽头等我。噩梦也就不再那么可怕。” 她声音有些哽咽,“说实话,我不想和你离婚,是因为我自私,我怕没了你,梦里的路从此消失不见。” 她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