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他们闭口不提金穗,怕引得他们伤心,但恰恰相反,他们其实很愿意跟人谈及他。金穗是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他们不希望他被人们忘记。 这座桥和谢言昭这个人,都是能证明他存在过的痕迹,他们想抓住金穗与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 谢言昭在他们家再次见到了那张合照,照片被木制相框裱起来,挂在墙上,照片是彩色的,而在供桌上,摆着另一张黑白照、黑色相框,两张照片是一样的。 他们家条件不好,没钱拍照,金穗在学校里有个朋友,对方是村里会计的儿子。他们关系很要好,他看金穗很想拍照,就偷偷跟家里要了双倍的钱,帮金穗交了钱,让他一起拍了照片。 家里女人笑着说:“被发现后,那娃娃被会计狠揍了一顿,到学校后,跟我们穗子说,他屁股疼得都坐不下来,我们穗子把自己外套脱了给他垫到屁股底下。不过我们当时都不知道这事,还是后来听会计说的,我们把钱还给他,他不收。” 没多久,金穗就出事了,那张照片成了他短暂生命中唯一的一张影像记录。再后来,那张照片被裁剪出来做了遗照。 “穗子出殡的那天,哭得最惨的除了我们两口子,就要数那娃娃了,也怪可怜的。”女人说着,又偷偷抹了把泪。 “那他现在在哪里?还上学吗?”谢言昭问。 “不上了,高中毕业后在县城找了份工作,现在结婚了。”女人想到什么,转哭为笑:“他现在都有小娃娃了,去年过年的时候他回来一趟,专程来看我们,那孩子白白胖胖的,被抱在怀里小小一个,跟白汤圆似的。” “你瞧你,又哭又笑的。”旁边坐着的男人看着有些木讷,但细心地拿来一块干净的手帕给她擦眼泪。 女人将脸擦干净,彻底收住了泪。 “都是陈年往事,但是一开这个口,就说得停不下来,你不嫌我们啰嗦吧。”她不好意思地问谢言昭。 “不会,我乐意听。”谢言昭说。 “昭昭啊,她喜欢听人讲故事,不然她也不会被我的帖子吸引,是吧?”陈静好道。 谢言昭“嗯”了一声,接着像是不经意的样子,说:“他穿的这个凉鞋,这款式放在当年应该挺时髦吧?” 他们听了她的话,目光全部看向金穗脚上的那双凉鞋。 女人陷入回忆,片刻后,点点头,“时髦,也是昊子送的。哦,就是会计家那个娃娃。说是他姑妈买的,嫌小,就给穗子穿了。穗子可喜欢了,穿了一整个夏天还不够,后来下雨天也总穿。就是……” 女人声音小了去:“他出事那天也穿着这双鞋,可惜人捞上来的时候,鞋子不见了,我们没有找到。” 屋内陷入沉静。 “嗐,不说这个了。”女人挥了下手,似乎想将阴霾从脑子里赶走,“给你看看,我们家两个孩子的奖状。这俩孩子都懂事,成绩可好了,没要我们操过一份心。” 墙上除了挂了那张合照,旁边还贴了许多奖状,有些已经褪了色,有些还很鲜亮。 仔细看过去,会发现褪色的奖状上面是金穗的名字,而鲜亮的上面是金岁安的名字。岁安是他们的小女儿,名字的寓意,是希望她岁岁平安、健康长寿。 “安安马上就回来了。”女人说。 谢言昭问:“她去哪里了?” “喂牛,你们家不是送了牛过来了?村长找人搭了个牛棚,他们那群小孩子听说是给他们养的,没事就去帮着喂牛。” 刚说完,金岁安就提着个小篮子回来了。 她见到屋里的谢言昭,愣了一下,然后双眼发亮地喊了一声:“昭昭姐姐!” 夫妻俩愣了一下:“你们认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