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之下,又将自己的那一份家私分成几份贴给她们。 她是佛的心态,普济众生。 可是佛能渡人,却不能自渡。 她近日越发觉得身子不利索,总梦见老爷子在彼岸朝她招手,说那边苦闷,想念她想得紧,每每想过桥去,心中却有一遗憾徘徊,思量着又退了回去,梦醒,一头的冷汗,叫来小杏,“大少奶奶这几日身子可好?吃饭可好?休息可好?” 小杏一怔,嗤地笑道:“好着呢,都好,太太你这一连串可险些将我问蒙了,你瞧瞧才几点,这半月越发醒得早了。” 拉开窗帘一瞧,天方才露个鱼肚白。 二太太道:“年纪大了觉浅,不比年轻人嗜睡,你也手脚轻些,去厨房熬碗白粥来,我也不卧了,起来诵诵经罢。” 携地藏经至佛堂,合掌虔诚道:“恭请南无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萨悲护持。” 起身奉上三柱香,继而跪念道: “往昔所造诸恶业, 皆由无始贪嗔痴, 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 一切我今皆忏悔。” 第一百零六章 再说如今上海的情形实在是糟,一日遭过一日,政治性的恐怖事件几乎每天发生,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不断有难民涌入,公司走廊,商场储藏室,大世界等场所都成了流浪者的庇护所。 舞厅等娱乐场所却畸形的繁荣,烟馆榻无虚席。 上海沦为一座疯狂病态的孤岛。 吓破了胆的门也不敢出,耐不住寂寞的整日在外头鬼混,挣钱的没有,花钱的一堆儿,一家子的开销全靠顾越珒一人维系着,不仅要照拂一大家子,连老爷子生前手下的百来弟子,也都张嘴等着他喂一口饭吃。 顶着风浪,不得已又拿出存款来盘下一爿饭店和舞厅。 就此他整个人累得瘦黑了一圈,连胡茬也顾不上刮,人一累,连头发丝到脚趾都能察觉出疲态,可他睡着也是醒着,他的眼睛里藏了一只嗜睡的猫,一丁点儿风吹草动便警觉的瞪大瞳仁。 听闻日本人暗地里盯着他的家眷,倒让他想起那句诗来,“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 他几乎是失眠辗转了几个夜晚才做了决定,“我决定送大家去香港避一阵子。” 裴秋道:“也好,只是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越珒摇了摇头,“抽不开身。” 二太太道:“阿弥陀佛,我老了,不怕死,也不愿跑出去折腾,我得守这个家,死也要死在这儿。”说着说着鼻头一酸,掏出手绢子抹泪。 翠芳连忙道:“呸呸呸,太太可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什么死不死的,你可是有福之人,佛祖保佑呢。想来越珒还是记挂大少奶奶,担心她在这儿不安全,是不是。” 越珒微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否认。 翠芳又道:“其实十一的事情我倒现在心里也还有个阴影,这日本人就是畜生,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家里头也就一个顶事的男人,恨那二少爷也不争气,离了你,我们这群孤儿寡母可不是叫人捏扁搓圆,任人摆布,连个还手的力气都没有,咱们几个人老珠黄倒也不怕,只是咱们家大少奶奶年轻貌美,仙女似的,那日本人可不就喜欢漂亮的女人?” 朱丹平日未往这里想过,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莫名惊慌。 二太太叱道:“又混说,怀着孕呢,你别吓她!” 翠芳赔笑道:“哎呦,我只是随嘴一说,不当真的,我的意思是现在香港那边安全,我们一去,反倒能让越珒安心不是,也不必受人牵制,左右为难,你瞧他最近都累成什么样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