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时信对答案满意了,不出所料。 “过来,请你吃饭。”他招招小猫似的,哄水鹊过来他旁边的位子坐下,折扇扇骨敲了敲八仙桌的桌沿,“齐二就只能给你一百文,怎么养你呢?” 水鹊不说话了。 真好,上个楼人家就请他吃饭。 还省了一百文。 自认为胜了齐朝槿一筹,崔时信高兴了,提起葫芦形的白釉执壶,问他:“喝酒吗?” 他就想往酒盏里倒去,水鹊摁住他的手,摇摇头,“不喝的。”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个世界喝了点果酒就熏了。 虽然说古代的酒度数没有现代高,但是水鹊不打算轻易尝试了。 崔时信耸耸肩,放下了执壶,“我还以为你清早喝了酒,竟然敢推聂山长的轮椅。” 他们讲堂称呼聂修远为先生,主要是由于对方当堂授课,平日里多是称呼聂山长,他是西江书院的院长,是最主要的讲学老师,同时也统揽行政。 水鹊不明白:“为什么不敢……?” 邓仓等人知道他是初来乍到,但是没想到他连聂修远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几人当中的文向竹算得上最为推崇聂山长,神色钦羡地同水鹊解释:“聂山长是建元二十六年的状元,当时他才十七岁,是大融最为年轻的状元郎,后来年仅二十四官拜文渊阁大学士,说是青霄直上也不为过……” 当下是平武元年,建元二十六年时十七岁的状元……这样算起来,聂先生已然而立了。 水鹊不喝酒,崔时信就给他倒了盏茶,“不过可惜,天潢贵胄相残杀,聂山长没多久就遭小人暗算,废了一双腿,接着被人构陷结党营私而下狱。” “五年前就挂冠而去,退到西江书院潜心治学了。” 有聂修远的例子在,崔大又升迁礼部员外郎,崔父生怕他和大儿子都在朝中做官遭上头的人忌惮,也是为了使崔氏远离当时危机四伏的夺位之争,自书退到长州县当一个小小县令。 “原来是这样……”水鹊浅啜着茶水,方始了解了聂修远的事情。 邓仓接着说清楚:“所以,不能行走是先生的心结,也是避讳,他平日不让旁人推他。” 那他岂不是一日犯了两个禁忌? 水鹊眨了眨眼。 一是强行推了聂修远的轮椅,二是上课打瞌睡…… 怎么想都是在人家雷区蹦跶。 好在聂修远是山长,平时日子里忙,三日方讲一堂课。 水鹊中午吃得茶足饭饱,那家酒楼的三鲜笋炒鹌子特别好吃,听说大厨子的师叔祖从前是御膳房的,这道菜算得上是皇家玉食。 他吃得太饱了,就犯困,犯困就忍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但是讲席的先生已然是个白胡须老者,眼睛昏花,自顾自地讲学,也不在意底下的人什么状态。 西江书院六日一休,第一个休息日正好碰上了七月七。 水鹊跟着书院的作息跑了六日,休息日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齐朝槿本来想和他到县里走一走,见他没睡醒,就自己上了长州县,在油粮铺买了糖和面回来,制糖浆、和面,缠绕成麻绳结的形状,放在油锅里煎炸,直到酥脆捞出,就做成了七夕巧果。 中途给水鹊做了碗鸡丝面作午餐。 天色已晚,齐朝槿在院中布置祭拜的供桌,便让水鹊送一食盒巧果到刘大娘子家去。 他从长州县回来的时候,刘大娘子遇见他,送了几个梨子。 邻里两家时常相互往来,逢节日送些瓜果点心是常有的事。 “嗯嗯。”水鹊提着竹篾藤编的食盒出门去了,刘大娘子家就在屋后没多远,只隔了条小溪和一丛芭蕉的。 虎子在竹门外踢毽子,见他来了可兴奋,一边喊院子里的娘亲,一边往他这里来。 水鹊摸了摸他扎着一头小辫的脑袋。 刘大娘子适时迎出来,掩着嘴巴笑道:“哎呦,小水郎君,来就来了,怎么还提东西过来呢?” 水鹊揭开食盒的盖子,“是齐郎做的巧果,你们尝尝。” 刘大娘子接过去,连声谢了谢,到灶房里把巧果装在碗盆里,提着空的食盒出来还给水鹊。 他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刘大娘子的手指甲,“这是……?” 指甲盖红红的。 “噢噢,这不是七月七到了,我正捣凤仙花染红指甲呢。”刘大娘子笑,“一会儿给虎子也染,小孩子染无名指和小拇指,相传染红的颜色留到了春节,使老人家看了就能目明,不老眼昏花。” 大融江南一带的习俗,七夕染红指甲,比之前朝风气开放,男女皆有染指甲的,不过还是女子居多一些。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