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云层厚。 今天一大早就噼里啪啦下起雨来。 不是农忙时节,下雨了可以不出工。 今天生产队的敲钟声没响,噼里啪啦的雨,下得天地全是白茫茫的线,山头村边形成了迷蒙雾霭。 清静的村庄,只有隐约几声鸡鸣犬吠。 难得不上工的时间,留给农户们织毛线、做木工和在屋檐下拉呱说笑。 池水满了,秧塘里的叶沤烂,放眼成一片浓绿。 知青院的青年们围坐起来编篱笆。 堂屋中央,天井雨下如注,灌进屋内的池里,再顺着水道溜走。 陈吉庆从屋外归来,他一早出去山上摘野菜了。 昨天小队里一个热情阿叔带着他认识好几种野菜,春天正是野菜繁茂的季节,就是上工时候不准摘,得等到放工了没人管你才行。 陈吉庆顶着个从供销社门市部买来的大斗笠,在山里爬上爬下,斗笠是竹篾夹油纸编织的,头顶没一滴水漏下。 就是雨水斜飞,他裤腿不仅湿透,还沾了飞溅起来的黄泥。 陈吉庆放下装满各色野菜的手提篮子。 斗笠挂到墙面上去。 水鹊放下编篱笆的竹枝,好奇地蹲过来看了看绿油油的野菜,又仰头看陈吉庆,“你摘了什么菜回来呀?” 陈吉庆笑眯眼,他是小麦色的肌肤,笑起来十分健气,“诺,这是荠菜,和换回来的鸡蛋一起炒好吃;这是折耳根,凉拌不错;这是疙瘩宝草,能泡水当茶喝……” 他迫不及待地,向水鹊卖弄点自己昨天从阿叔那里学来的知识。 他们的补贴有限,昨天到供销社门市部里用票证和钱换了点米油肉蛋回来,又换了生活要用的草帽斗笠蓑衣杂七杂八的项目和家具。 更重要的还有料理自留地要用的农具,各种菜种子。 总之,花销如流水,这个月的补助费一下子花去了一半。 何况补助费也就前两个月有,等他们彻底安顿下来,可就要完全自力更生了。 初来乍到的知识青年们明白,要适应这里的生活,除了努力挣工分,还得把门前屋后的一切资源利用起来。 只是地里的瓜秧不可能一夜之间结出丝瓜。 陈吉庆就去找些大山的馈赠回来先吃。 水鹊看着堂屋里的聚水池,他想起外头还有个池塘可以利用,“我们要不要在外边池塘养鱼啊?” 买鱼苗回来,等秋天就有鱼吃了。 汪星心有疑虑,“那个池塘算是我们知青院的吗?” 兰听寒颔首,“嗯。” “是,我去打听过了。”他解释,“村里生产队有集中的大池塘,在村中央宗祠前,大池塘有专门的组负责养鱼,那些是属于整个生产队的,至于每户人家屋前屋后的小片池塘,自己利用没关系,大队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水鹊高兴道:“太好了!那我去问问观梁哥,哪里能买到鱼苗。” 说去就去,他披起蓑衣,取下墙上那顶小一点的属于他的斗笠。 蓑衣是新的,棕树的黄棕编织而成,针线密实,下摆自然舒展开金黄金黄的颜色。 水鹊和同伴们摆摆手道:“我很快回来!” 等不及其他人阻拦,他转身飞入雨中。 兰听寒的镜片让天井下来的斜飞细雨模糊了,他仍旧盯着屋外。 看蓑衣披挂在那纤细背影上,像一只金色的雨蝴蝶。 不知道蝴蝶会不会停留在人的手心上。 兰听寒下意识摩挲指节。 ……… 水鹊高兴得过了头。 他低估了下雨天路滑的威力。 村里主要的道路铺设了青石板小道,青石数十年来让不知道多少的脚踩踏过,踩得发黑乌亮,下雨天更加湿润水滑。 水鹊在离李观梁家还剩三两步路的时候,路滑跌了一跤。 这青石板路位于低处,上面土坡被雨水一浇,黄泥水滋溜溜流到青石板上。 让水鹊好生狼狈,不仅膝盖磕碰破了一点,裤腿和上衣也弄湿弄脏了。 他是往前倒的,要是往后倒,让背后的蓑衣作垫,可能还会好点。 水鹊苦兮兮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掌心的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