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打了个喷嚏,小小的鼻子皱起,声音含混,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庭柯哥哥,我有点冷。” 顾庭柯立刻下床给他去柜子里抱了床厚实的被褥来,这床被子是顾庭柯之前用完洗好的,很漂亮周正的天青色,衬得时栖像只裹了竹叶的糯米团子。 顾庭柯俯身给他掖了掖被角,第一次对待除了学习以外的事物表现出了罕见的耐心,轻声询问:“现在呢,还冷不冷?”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时栖就攥住了顾庭柯的一点衣袖,漆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庭柯哥哥,我还有点害怕,怎么办呀?” 顾庭柯自打记事起,便没有与人同床共枕的经历。 可是他要怎么拒绝时栖呢—— 天青色的被子里露出一只雏鸟一般的脑袋,被吹得松软的碎发低垂着,时栖的脸蛋很白,上面还带着点粉粉的婴儿肥,那双眼睛清澈又明亮,好像是盛了春日的溪水。 顾庭柯刚刚进了被窝,香甜的奶团子立刻就钻了进来,两只小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脸颊埋在他的胸口:“庭柯哥哥!” “你真好。” 顾庭柯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都不敢动,任由时栖的脑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像是标记气味的小猫:“明天是周末,你有没有空啊?” 明天是国学大师的书法课,但是顾庭柯动了动嘴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了?” “我想去梧桐街的那家游戏厅去玩,”时栖说,“但是老板说我太小了不让我去,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啊?” 顾庭柯还没来得及说话,时栖已经扯了扯他的衣角,软声道:“好不好呀,庭柯哥哥?” 可是他确实从来没有办法拒绝时栖。 顾庭柯想。 他注视着十几年后调换了位置的人——时栖像是草莓挞一样松软的被子和重新被他吹干的头发,他的眉眼长开了些,变得更加艶丽精致让人移不开目光,而那些哄人的手段也似乎更加娴熟多样了些。 八岁时以为想不明白的事,十八岁时只稍稍忆起便会知道。 那时候他以为他被时栖抱着,以为自己是这只怕冷又怕黑的流浪小鸟唯一的依靠,推了书法课又推了钢琴课,有求必应地领着他去玩。 但是后来,在顾庭柯去初中开始忙碌之前,他至少见过七次时栖跟别人一起那个游戏厅里。 七次……全都是不同的人。 可是又有谁能够拒绝时栖呢。 顾庭柯想。 他不是时栖的唯一,但是时栖却是他的。 他生命中所有的耐心,热烈,失控与狼狈全都给了时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