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并未看向出声的人,眼睛只盯着温寒烟。 “让你等我回来,怎么你却一分一秒都安分不下来。” 他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长袖一扫,昆吾刀嗡嗡作响斩碎水镜,于雨夜里盘旋一圈,呼啸落在他掌心。 裴烬低头看她,他身上染着浓重的血气,身后拖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语气却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带着点懒洋洋的戏谑。 “阿烟,我可以把你出现在这里,理解为迫不及待想见我么?” 雨声淅淅沥沥落入耳畔,连带着空气中的湿意也氤氲开来,整片空间里唯一的热度,仿佛便是来自于覆在眼前的这只手。 裴烬通身气势全开,魔气冲天杀意凛然。 漫天雨幕落在他身前时,被一抹沉浮的魔气自发隔绝开来,纤尘不染,以至于掌心依旧是温热而干燥的。 “哪里有让美人千磨百折,辛苦来寻我的道理?” 他轻抚她后心,冰冷的刀柄触碰到她,分明是坚硬的,却似乎带着温柔。 “我来找你了。” 但温寒烟依旧能够在沉淀的水汽之中,闻到一抹淡淡的血腥气,从身后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刚落回实处的心再次莫名高悬起来。 “你受伤了?”温寒烟想要挣开他的手,裴烬搭在她眼前的手却愈发用力。 “我没事。”他低冷的声线散入雨幕之中,朦朦胧胧更辨不清情绪。 “这些——” “是一个老朋友一千年便该流干了的血。” 温寒烟睁开眼睛,看见裴烬浑身浴血,冰凉而桀骜地立在她身边。 每一个瞬息过去,他身后那具惨白的尸身便化作光羽凋落一分。 直至她抬眸的这个瞬间,尸身已化作万千光点溃散,融化在无尽的雨中。 虽然那尸身颈部之上鲜血淋漓,但仅看他衣着打扮,温寒烟瞬息间便看出,此人正是云风。 她也曾见过司槐序羽化之时的模样,宛若漫天流风回雪,晶莹的光羽倒转入天际,再也消失不见。 此刻云风羽化的速度却比司槐序快得多,宛若泡沫一般,风一吹便散了。 ——显然早已陨落多年。 温寒烟怔然:“这是怎么回事?” 裴烬还未开口,一尘禅师便了然一笑。 “没想到,你竟当真如此冷酷绝情。” 他那张面白如玉、悲悯恤苦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奇异而嘲弄的弧度,“明知他当年因你而死,现下却竟然还狠得下心对他痛下杀手,亲手让他死无全尸,神魂俱灭。” 温寒烟心念一震,云风竟然早已死了? 难怪她于大觉殿中所翻阅的记载里,云风生平极为简略,且少年时同后来简直心性大变。 那这么长时间以来,潇湘剑宗师祖究竟是谁? 他们日前遇上的,又是何人? 温寒烟心头陡然攀爬起一抹冰凉的预感。 她缓缓转过眼眸,望向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圣僧。 “若一早便知道,你知晓他已经死了一千年,昨日我便也没必要多此一举,班门弄斧,耗费灵力操控这一具身体,在你们面前演那么一出戏。” 火光幽然自房中涌出来,却驱不散这夜色,微弱的光晕映亮一尘禅师半张脸。 温寒烟陡然意识到,她心底察觉到的违和感究竟从何而来。 一尘禅师脸色很好,丝毫看不出昨日强行出关的虚弱内伤。 温寒烟神情微变,心底划过一抹极清晰,却又极不可思议的预感。 她一字一顿问:“先前出现的云风,一直都是你?” 因而他故意让云风来了又去,以一尘禅师本体佯装庇护的模样,有意让他们卸下防备。 若他们当真全无半点戒备警惕,今夜说不定当真要被瓮中捉鳖,打一个措手不及。 一尘禅师笑而不语,双手掐了个灵诀,自虚空中祭出一枚巴掌长的根茎。 他并不藏私,大大方方将根茎扔过来,温寒烟正欲抬手去接,却被裴烬按住动作。 他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而懒淡。 “阿烟,既然当着我的面,便不要去收旁人赠的礼了。” 昆吾刀尖微挑,将那枚根茎贯穿,裴烬垂眸扫一眼,神情辨不清喜怒。 一尘禅师见他神情,便知他已看出端倪:“迹星想必二位都已见过。”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