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话着实难以启齿,守墓人自嘲一笑,端起酒坛,往嘴里疯狂灌酒。 酒坛立的酒水洒在他的脸上与身上,他却像感觉不到一样,依旧大口饮着酒,知道一坛酒被他倒尽,他才大笑着丢开酒坛,声音苍凉而绝望—— “阿和,你知道吗?” 守墓人显然是醉了,连称呼都变成了更为亲密的阿和,“今日之后,你再也没有修文哥哥了,有的只有赵内侍......赵内侍!” 商溯呼吸陡然一窒。 赵修文? 那不是相蕴和最喜欢的兄长,姜贞最看重的侄子么,怎么会?!她怎么舍得?! “哈哈哈哈哈,古往今来,从无宗室皇亲被阉,但咱们的大夏朝却开了这个先例,陛下的亲侄子被皇后阉了!” 守墓人癫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咱们大夏朝就是不同凡响,做尽天下人不敢做之事!” 别说了。 别再说了。 这哪是向相蕴和闲话家常,这分明是拿刀戳她的心窝! 商溯上千去捂守墓人的嘴,但他完全做不到,他只是一个没有实物的空气,他甚至连鬼都不是,他只能旁观这一切,什么都做不了。 商溯抬头看相蕴和。 她还是方才那副没有喜怒的模样,安静垂着眼,静静听着守墓人的醉话。 她仿佛什么都不在意,那些她最爱的人在互相残杀,那些她最割舍不下的人已兵戎相见,她都不在意的,因为她已经死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真的不在意吗? 不,她在意的。 那是她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那是她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人,她怎会不在意他们在自相残杀? 她只是没有办法。 因为她死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爱的人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商溯静了一瞬。 半息后,他缓步上前,走向他的小姑娘。 伸出手,手指轻拢,温柔落在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 她已挫骨扬灰,尸骨无存,如今的模样是以香木雕刻的她的模样,发髻与珠钗都做得很漂亮,赤金的簪子华美而精致,被能工巧匠簪在她的发髻上。 那是最她的父母斥巨资给她重塑的身体,尽管他们兵戎相见,但对她的爱意却没有消失分毫。 “相蕴和,你会改变这一切的。” 商溯轻轻揉着女鬼的发,“你不会有多余的兄弟姐妹让你的父母相看两厌,你的父母会恩爱白头,你的修文哥哥会好好活着。” “你所珍视的人,他们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他的动作很轻,声音更轻,像是在哄小孩儿,但是却说得无比认真,“你所厌恶的乱世,会在你的手中终结,饱受苦难的神州大地会迎来百年未见的盛世太平。” “所以相蕴和,不要难过,振作起来,去改变你所厌恶的世道。” 商溯温柔说道:“让你想要的,你所希望的,都在你手中实现。” 女鬼睫毛轻轻一颤。 像是感受到了商溯的抚弄,又像是听到他对她的美好祈愿,她睫毛上翘,缓缓仰起头,似乎在看那只落在自己头顶的手。 但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只看到华丽的宫殿,与长明不灭的宫灯,将这座略显阴森的宫殿照得如同白昼。 这里是她恢复意识之后便在的宫殿,她无论如何也走不出的地方,这里是她的陵墓,她的安眠地,可也画地为牢,将她死死锁在这儿。 她不喜欢这里。 她想去......外面。 她想再看一眼自己的父母,看一眼被阿娘阉了的的修文哥哥。 一眼就好。 她真的很想他们。 女鬼慢慢垂下眼。 或许她终究是幸运的,那一日很快来了。 她的父母摒弃前嫌,来到她的陵墓,她欢喜着,雀跃着,围在他们身边叽叽喳喳。 她说她就知道,他们是少年夫妻,情意甚笃,怎会感情破裂,走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她站在他们两人中间,一如曾经的一家三口。 她牵着阿娘的手,再牵起阿父的手。 三只手相连着,他们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