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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他呆呆地望着头顶的真珠绣帐,忽而问道:“你爹,是不是过世了。”

    月池心头咯噔一下,真是弘治帝出事了,她答道:“是。”

    “那他去的时候,你是何感受?”朱厚照侧身望着她,眼中似有水雾氤氲。

    李大雄死时?自然是大仇得报,欢呼雀跃,她当即买了一背篼菜,摆了一桌宴席庆贺。当然,这话不能与朱厚照说。月池沉吟片刻道:“自然是伤心欲绝。”

    “那你爹死后,你是如何,如何……”他一时词穷,月池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在正常状态下,父亲都是孩子心中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朱厚照亦是如此,他对父亲不仅有敬爱,还有深深的依赖。在即将失去父亲时,他的心中不仅有失去亲人的痛苦,还有对前途的茫然和忐忑。毕竟,再无人能替他遮风避雨,保驾护航了。这恐怕是这位骄傲的主子此生最软弱的时候。纵然心如铁石,他毕竟才十四岁。

    月池心念一动,这是她乘虚而入的好时机。内阁三公纵然名正言顺,可朱厚照一直对他们抱有戒心,而宫中的太监倒是依附他而生,朱厚照却始终对他们心存鄙夷。在他的心态彻底转化之前,他既不会选择向敌人寻求帮助,亦不屑向狗寻求安慰。至于张皇后,她早就将她的儿子推开了。只有她,他在这段时间,能诉说、能暂时依赖的只有她。她必须得把握这个时机,在他的心中扎根更深,不仅要在政事表现出可靠,更要在心理上给予他抚慰,唯有如此,才能获得他全然的信任。影响天子,就能影响整个大明。她所期盼的政治理想,就能一步步实现。

    想到此,月池移到他身侧,轻轻拍着他的背:“逃避不是办法,唯有直面风雨,才能昂然挺立。”

    “风雨?”朱厚照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心头既酸且涩,枕在了她的腿上,“我面前的风雨还少吗?”

    月池替他摘下金冠,喃喃道:“您所见的,不过沧海一粟。”

    朱厚照仰面看向她:“你又知道了什么?”

    月池垂眸:“没什么,是臣失言。”

    朱厚照霍然起身:“说。”

    月池目带怜悯:“现下的情形,您还是多陪陪陛下,至于旁的,日后慢慢再清算也来得及。”

    朱厚照冷笑道:“你说错了,现下的情形,正需要泄火的良药,说。”

    月池面露为难之色:“那臣斗胆,想请殿下移驾。”悲伤、愤怒,都能让人失去理智,这二者夹攻时,无人能全身而退。她带朱厚照扮成了小太监,去了斗鸡场。

    深秋夜凉,太监们都在烧得暖洋洋的屋内玩耍。当月池带朱厚照掀帘入内时,刺鼻的酒味、烟味混杂的臭味扑面而来,险些将太子爷熏得晕过去,几欲作呕。月池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急急在身上摸索出香囊,递给他。朱厚照深吸一口,这才缓过神,月池心下十分担忧,万一他受不住,掉头就走,这不就白折腾了吗。谁知,他倒强忍下来,率先往里走去。

    待二人都冷静下来,环顾四周环境时,这才发现此地与赌场别无二致。太监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有玩六博的、有打叶子戏的、有玩纸牌的,还有投壶、触铃的。叫好声,咒骂声,唉声叹气声一时响成一片。朱厚照凝神一看,问月池道:“怎得桌上没有金银?”没有金银,拿什么来赌?

    月池低声道:“用欠条。”

    朱厚照嗤笑一声:“这群穷酸东西。”

    他还在做梦呢,月池索性拉着他去摇骰子的地方瞧瞧。骰子在竹筒里哗哗直响,两方人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小筒。待到竹筒落桌,揭盖时,一方欢呼雀跃,另一方却哀叹连连,拿起纸笔就开始写欠条。朱厚照一看,有的写得是杏花汾酒多少坛,有的写得是纻丝多少匹,有的写坤宁宫镶金玳瑁镯一只,甚至还有人写端本宫沉香木如意一件。朱厚照短暂的震惊之后就是暴怒,他们竟然是拿库房的储存来赌!

    月池还在他身旁继续解说:“输多少,就回去偷多少。偷来先交给庄家,一道出去换成白银,之后再分配。”

    月池分明感觉自己所牵得这只手在发抖。这还不够,她心道。她把他带去了斗鸡之m.XIap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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