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士卒的心上,毫不犹豫地背弃祖宗,投向蛮族也是需要极大的决心的。士卒们哀叹连连,却没有任何的动作。达延汗暗骂一句贼婆娘,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拖延,只能道:“我的确有惜才之心,可惜你们都不惜福,那就别怪我无情了,杀!” 冲击从未停止,如今由于鞑靼人迫切,变得更加猛烈。明军士卒已经伤亡大半,剩下的个个都是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到了这个时候,为数不多的火药已经告罄。他们再也没有任何远程武器抵御鞑靼人,只能用身体抵住盾牌,用长矛劈刺来勉强抵御。时春已然挨了两刀了,胳膊和肩胛上血流如注。月池用手按住她的伤口,可血却怎么样的都止不住,从她惨白的指缝中沁出,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月池从来没有这么恨过,她望着这漫天的血红,从来这么恨过。 时春仍强自呐喊道:“快坚持下来,他们是怂了,援兵就要到了!” 这时已经没有人相信她了,但也没有人有力气反驳她,大家都是全凭求生的欲望在强撑。可没想到是,远方竟然真的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时春和月池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色。 月池的心又开始重新跳动。那伴随阵阵马蹄而剧烈跳动的心跳仿佛要将她淹没了,她的眼睛牢牢定在了目力所及的尽头,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她看到的是一队新的蒙古骑兵。唉叹声、痛哭声在她身边响起。这些坚持到现在的士卒们,精神终于崩溃了。他们躲在盾牌后,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然后在精神恍惚中被刀枪刺得肠穿肚烂。剩下的人被一寸之隔的死亡惊醒,他们有的开始求饶投降,有的开始拼命逃跑。步兵阵,彻底溃散了。 鞑靼人像秃鹰一样冲上来,时春看到了达延汗满怀恶意的眼神,她像护住崽鸡的母鸡一样挡在月池身前。达延汗张弓搭箭,重簇离弦而去。时春翻身抱住了月池,月池听到她在自己耳边说:“我一直都没好意思对你说,谢谢你。” 谢谢你将我从死亡边缘冒险扯回来,谢谢你给我习武读书的机会,谢谢你圆了我女将军的梦,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这一箭饱含怒气而来,刺穿了战甲,刺破了皮肉,直直扎进了人的腹中。时春没有感受剧痛,只觉背上一重。她还没有来及回头,就听到了月池的叫声,她叫得是:“仓子!” 米仓艰难地扭过头,他勉强挤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我、我只是下等人,您不一样,要报仇、要血债血偿……” 月池点了点头,只觉他的字字句句都在摧她的心肝:“他们会死的,我保证,他们会身败名裂,会死无全尸!” 米仓又笑了一下,他提着枪站了起来,他的意识无比清醒,他仿佛回到了校场,那时所有的兄弟都在,他们白天累得像死狗一样,晚上互相搀扶、说说笑笑回家。何大哥想送孩子去一个好私塾进学,他就是想娶一个好媳妇,生几个胖娃娃,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他将枪舞得虎虎生风,没一个人敢靠近。 他大喊道:“快上马走!” 月池大喊道:“别去,达延汗,咱们可以谈一笔交易,你放过他们,我……” 她一语未尽,时春已然劈掌将她打昏。她架着月池,跨上了大黑马。不必鞭打,马儿就发足狂奔。达延汗轻蔑一笑:“看来大家都明白,如今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骑兵一起冲上来,将这些残兵撞开。米仓身中数刀,在马蹄下被踏得尸骨不全。可大黑马跑得太快了,它仿佛要将自己在磨盘前蹉跎的岁月一次全跑个够,连身子强健的蒙古马居然一时也拦不住它。 达延汗骂道:“废物,还不快射!” 大黑马挨了很多箭,可它还在发足狂奔,速度没有丝毫的减弱。 这简直是奇迹了,鞑靼人都在议论纷纷,塔宾泰大吃一惊,想仔细辨认它的品种:“这是什么良驹,怎样会有这样的脚程?”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这些乡下人比宫里人要有良心得多。” “真是一匹好马啊。你们可比人好多了。” 达延汗没想到煮熟的鸭子也能飞,他已经快气炸了,哪里还顾及后方的乱子:“还嚼什么舌根子,还不快追!” 正在此时,哨兵来报:“回禀大汗,不好了,喀尔喀部拦不住永谢部的人,他们快冲过来了。还有明军,明军离此地只有五里了!” 达延汗目如鹰隼,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