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牺牲?这可不是暂时牺牲那么简单。”月池长长吐出一口气,“外政不仅关乎朝局变更,关乎九边安定,更关乎我未来的命数。黄金家族一定要成为我手里的一张王牌。” 张彩欲言又止,半晌方道:“您既然知道那是王牌,他又怎会轻易给你。” 月池笑道:“可木已成舟了,滴血验亲证明,这孩子的的确确是我的种。他总不能放着这颗好棋不用吧。我们两年未见,我又身子不愉,濒临崩溃,他此时对我的愧疚是最浓的。我得抓住这个机会。” 张彩无奈道:“即便他答应了您,心底只怕也会有刺。” 月池道:“那再慢慢磨就是了。你忘了,情到深处无怨尤。” 张彩的脊背不由发凉,他此时突然对朱厚照生出了一点同病相怜之感。他喃喃道:“可您也忘了,还有一句。爱到深处恨更深。那是一国之君,人中之龙,不是嘎鲁那个傻蛋,更不是您手中的提线木偶。” 提及嘎鲁,月池的眉心一跳,张彩继续道:“随着他的年纪渐长,心只会变得更硬。您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您要成就大事,至少得保住自己。” 他的担忧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来。月池却是忽而一笑:“谁说一定要保住自己呢?” 她的神态竟是难得的悠闲,却让张彩的心底微微发寒。他勉强定了定神道:“您……” 一语未尽,不远处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你们俩在这儿聊什么呢?” 张彩愕然抬头,朱厚照已然大步走到了月池身前,他嗔怪道:“你才刚刚好了,就出来吹风了。” 语中的亲昵之意,与平常迥异。月池的手指微微发麻。朱厚照在看到她的面色后,却是神态一变,他再也没有旁的心思,忙道:“快回去,叫葛林来!” 可怜的葛太医又是一路拔足狂奔。葛林对月池的身体状况早已心知肚明,知道这绝非一日两日之功,可架不住皇爷再三催逼,只得连天地跑,一次开大单大单的药方。月池亦知他的为难之处,每日皆照吃,吃了皆称好。 王帐中熬药煎药又忙作一团。张彩只得退下,月池服了药,她的脸上因热气和药气,渐渐浮现出红晕。困意如潮水一样袭来,可她却不能睡去。朱厚照焦灼地望着她:“现下感觉如何了?” 月池偏头看他:“我还以为,您会问我和张彩谈了什么,亦或是为议和条款兴师问罪。” 朱厚照这才忆起这两桩事,他出乎意料地避而不谈:“你先养好身子,再说其他。” 月池似笑非笑道:“我要是一辈子都不好,您会一辈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朱厚照一愣,愣过之后就是恼怒:“……你非要这么步步紧逼吗,你非得再闹到你死我活才肯罢休吗?” 月池见他眉眼皆变,情知是动了真火。她展颜一笑,垂眸:“您别急,玩笑罢了。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说得恳切,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是真情还是假意。可被骗之人,却连追问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他捅破过一次窗户纸,也见到了其后的惨烈后果,他不敢再来第二次了。当他察觉到自己的畏惧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沮丧茫然。 他被无形的锁链捆住,而束缚他的就是眼前之人。他多年来一直担忧的事,终于变成了现实,他的爱成为了李越手中的鞭子,挥舞在他的头上。最明智的对策,一是改变持鞭子的人,譬如他曾经让他去监斩,二就是收回他的爱,譬如在驿站的那次分道扬镳。可这两次,都失败了……他终于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胡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持鞭之人这次居然选择主动让开一条道路。 月池漫不经心道:“我们在聊议和之事。尚质认为,我待鞑靼太过宽仁,恐引起您对我的怀疑,以为我有私心在。我当然不是为了我的儿子。” 朱厚照默了默道:“那是为了谁?为了你自己?” 月池一哂:“其实只要他活着,我就有了一道保命符。朝廷既不会亏待他,我又何必养虎为患。我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您。” 朱厚照有一瞬间,真想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