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能看到她。 连玦淡淡俯视着渺小如尘埃的少年。 陆瑜章身体激烈地战栗起来,双手紧紧握着流光珠,不知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因为五感开得太过导致体力不支,他眼前蓦地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随他一同来山庄的帮工发现他倒在山坡上,连忙把他叫醒。 陆瑜章甫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望天。 仙界,瑶台,仙子……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浑浑噩噩地从地上爬起来,流光珠还在手中,却不再向他输送灵力。 他将珠子擦得洁白透亮,塞到行囊最深处。这一日照常勤勤恳恳工作,雇主对他做的糖饼很满意,日暮时分拿了酬劳回家去,刚进家门,来不及和父母说几句话,他便匆匆忙忙回到后院,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拿了个干净的木匣放置仙珠,他在桌边呆坐一会儿,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白衣仙子高不可攀的面容。 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信神,可是现在,仅在那惊鸿一瞥之后,他忽然就有了顶礼膜拜的、愿意将自己全身心奉献出去的至高信仰。 陆瑜章觉得,自己怕是有点疯魔了。 他爬到凳子上,从柜子最高处取下装白羽的匣子。 不记得是谁和他说过,好像是上辈子遗留的记忆,又好像是某场梦境中的风过轻语,让陆瑜章依稀记得,这根白羽可以用来祈运,把它放在火上烧,就能获得好运。 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过做此尝试。一是因为他不信什么转运,二是因为这根白羽实在太珍贵,他哪里舍得烧掉它。 而今日的他陷在前所未有的疯狂中,控制不住地取出了那根白羽,轻轻架在燃烧的灯盏上面。 火舌轻舔洁白的羽毛,陆瑜章双掌合十,前言不搭后语地祈求起来。 他祈求神灵再次显灵……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 不带任何狎昵之情,只有纯粹的崇拜,希望能再见她一面,成全了他的向往。 好像只要再见她一面,他的灵魂就能得到圆满,再看一眼她的眼睛,他此生便无憾。 陆瑜章自然不知道,这根羽毛已跟随他几百世,不论经历多少颠沛流离、凄风苦雨,即便临死之前,他都不舍得用火去烧它。 羽毛中的祈运神力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几百世的运气,悉心留存至今,终于付之炬上。 九霄寒凤的羽毛岂是那么容易烧坏的,陆瑜章用火灼了它许久,荧荧淡淡的烟雾漂浮,白羽却始终完好如新。 陆瑜章的生活也没有发生一丝变化,日复一日平平淡淡,没遇到任何称得上好运的事。 他在闲时偷偷学了画画,怕忘了脑海中神仙的样子,勉强用生疏的画艺把她画了下来。 又过了好几日,距离上巳节的惊鸿一瞥,已半月有余。 白羽仍在火上烤着,仍旧没有一丝变化。 陆母见儿子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呆呆的,无论干什么都容易出神,还以为他思春了,问他是不是想娶妻了?看上了哪家姑娘? 陆瑜章像听见了什么狂悖之语,猛地从饭桌边站起来,说自己才几岁,离娶妻之日还远,根本没那个心思。 饭后,他回到后院,望了眼西山悬日,余霞漫天,轻轻合起门扉遮掩了残光,于昏暗中独自坐在燃烧的灯盏旁边。 白羽被火舌轻轻燎烤着,已经十七日了。 陆瑜章一腔热血虽未散尽,却有些冷静下来,望着珍爱的白羽,心下萌生退意—— 要不算了吧。 也许祈运之事,根本就不存在。 他痴痴地望着摇曳的烛火,就在这时,忽然间,真金般不怕火炼的白羽卷起了边,火苗窜上每一丝羽绒,又迅速攀至羽轴,眨眼之间,雪白修长的羽毛被火焰吞没,飞速燃烧成灰,就这么消散在了空中。 陆瑜章根本来不及挽救,脸色一刹煞白,悔意如潮水涌上胸腔,恨不得跳进火里和羽毛一起烧没了。 完了……完了…… 不是烧不坏吗?怎么会一下子就没了? 真的完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