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只觉得父亲絮絮叨叨,十分叫人烦躁。捂着耳朵不听不听,满脑子出门玩耍,后来父亲便不在他耳边说了。 人到中年,寥然一人,寻寻觅觅了这么久的父亲味道,竟藏在久远的童年里。 五大三粗的汉子,在烟火气和嘈杂人声里,忽而泪如雨下:“是,是,就是缺了这几样!这就是我爸的肥肠配方!” 他看着裴宴,不再是惹人烦的半吊子食评家,而是大师、是菩萨:“姑娘,不不大师,谢谢,谢谢你!” 他就差当场给裴宴跪下,掏出几张红票子塞她手里:“大师,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看你像外地人,以后只要你来眉江,来我杨记大排档,我这辈子都给你免费!” 裴宴被一强壮大汉拉着哭得涕泗横流,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道:“钱我还是不要了,能让我仔细瞧瞧,你那道炝炒田螺是怎样做的么?” 从前她拜访民间名厨,脾气好、不知她身份也不啬指教的有;得知她是御厨后主动进献秘方也有;因祖辈规矩不能外传秘方,却实在对她全大庸排得上号的手艺见猎心喜,主动要求切磋,好在过程中相互指教,互通有无的更是不知凡几。 裴宴刚才尝过炝炒田螺滋味,很觉惊艳,放在以前,肯定直接上前请教。 然而现在的她并没有“宫里来的”身份,也不再是出了名的好手艺,直接求指教,忙得热火朝天的大师傅大概率不会理。至于要求切磋——那很大概率会直接被当成找茬的神经病。 作为食客,她只能远远看些囫囵步骤,顶多就是靠敏锐味觉辨认出几样明显的香料调味。 而一道菜的精髓,更多的是藏在细节里的。 本以为要留个遗憾,然而如今峰回路转,她自然要抓住学习机会。 杨师傅摸不着头脑,这姑娘不是食评家么,怎么还想看菜是怎么做的?不过裴宴解决他多年心病,别说只是让他演示一遍,哪怕直接问他要配方,也没有不给的道理。 反正他们家的配方也没什么不许外传的规矩,这姑娘是外地人,也不会跟他抢生意。 白小川眼睁睁地看着那头从剑弩拔张,到其乐融融,杨师傅招呼着裴宴凑近些,一边做一边大方地跟她讲香料调料的配比,为了让她记清楚,还刻意多做了两遍,他整个人都震惊了。 刚才他刻意凑近,拉长耳朵,听了全程,震惊程度不比杨师傅低。 他来这家大排档吃过几次,能感觉到肥肠不如田螺,后面几次来就只点田螺。可要他像那姑娘一样说得头头是道,甚至直接点出缺了哪些材料——白小川自认做不到。 他扭头:“表哥,你能说这么详细么?” 黎白昕饶有兴味地盯着裴宴,闻言不置可否:“我没吃过这家肥肠。” 裴宴看杨师傅做了两三遍,感觉很有收获,心满意足。 杨师傅提前打烊,要琢磨配比复刻父亲手艺。 裴宴刚走出门,就被叫住。 一个胡子拉碴,t恤大拖鞋的青年,和一个圆寸年轻人。 黎白昕笑眯眯的:“小姐姐,你有兴趣成为华国美食协会的会员么?” 这位小姐恐怕是个初出茅庐,却很有能力的野生食评家。 这年头食评家青黄不接,《华国美食月刊》的编辑经常哀嚎再过几年就要找不到人撰稿,连他这个主业厨子的咸鱼都被问过好几次要不要兼职写食评。 华国美食协会的会员含金量很高,一般人很难加进去。不过他的身份,推荐个人,还是很珍稀的年轻食评家,通过审核的概率很大。 既能让编辑不要再烦他,又能卖这位少见能让他萌生兴趣的食评家小姐一个人情,一石二鸟。 卖会员卡的? 裴宴皱眉:“没兴趣。”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