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选声音很沉重,他道:“我去的时候正好赶上郭氏族老下令收拢族人和乡勇们向邬堡靠拢, 抵御叛军突袭。 我仔细询问叛军是怎么回事,族老们告诉我说是范阳守将何思明反了,一路带着灾民南下要去洛京清君侧, 说是北面连年遭灾都是因为皇帝身边有奸佞小人得势猖狂, 上天降罪示警给他们,才会搞得民不聊生。他们接收到上天的旨意, 便带着无辜受害的灾民们去替皇帝诛杀奸佞,这样老天爷就会原谅大周,就会风调雨顺了。” 夏大娘和葛老翁都无语,上天示警、清君侧这等事真不好说,但显然,河北灾民们是信的,所以才会跟随何思明一起反叛。 葛老翁瓮声道:“何思明听着像是新生的叛军。” 郭选点头,道:“是才起事的,往年都没有他。” 夏大娘焦急的是另一个问题:“不是说要去洛京吗?那叛军还会来河东吗?” 郭选脸色更加难看了,道:“我也问过族老这个问题,大家都认为,叛军十有八九会来河东劫掠。” 葛老翁忙问:“如何就这般肯定?” 郭选:“因为今年大河以北十几个郡,只有咱们河东郡没遭灾,顺利收到了粮食,都知道河东有粮,叛军不来河东去哪里?” 葛老翁拄着拐杖的身体摇摇欲坠,他压抑着声音哭嚎道:“没粮遭罪,有粮还要遭罪,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葛老翁之言让郭选和夏大娘心里十分不好受。他们都是从出生就生活在郭氏邬堡地盘上的,可能某些遭灾的年份日子不会太好过,但也没真的挨过饿。 他们不似葛老翁这等从出生起几乎没有吃过一次饱饭的人对粮食有太大的奢求,但这一次,他们是真的感到了世情人心的险恶。 今年郭继业未雨绸缪帮河东郡保住了夏收,那是真的一点好都没落着,先是老皇帝多收三成税,现在有了叛军生乱,人家哪也不去,第一个先来河东郡。 不,他们压根就是直直奔着河东郡来的! 就因为河东郡今年夏收打到了新粮食! 这很可能也是叛军来的这样急这样突然的原因,要不然哪里有叛军新起事,似他们郭氏这等人家应该会提前收到消息才是。 但是这次,他们别说提前收到示警了,还是因为在外经商的郭氏族人发现不对赶回来报信他们才知道有叛军向他们这个方向来了。 夏大娘问道:“不知道郡守府那边有没有收到消息,河东郡有乡军,应该能阻挡的住吧?” 郭选:“族老们已经派人去郡守府送信了,但也不能寄希望于河东乡军,咱们得靠自己。” 乡军说白了都是游兵散勇,不成气候,压根不能跟何思明带领的正规军比。 什么叫做叛军? 叛军就是背叛了某某某的军队,往往比土匪还要可怕十倍,这些常年疏于训练的乡军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 夏大娘也明白这一点,问他:“什么时候走?从哪里走?” 原本从围子乡去郭氏西堡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从南面出了郭氏地盘,绕上官道,走一段官道再向北向西进入西堡势力范围(夏川萂第一次去西堡的时候走的路),这条路好走是好走,但绕远路,还绕出了郭氏地盘,在这个节骨眼上并不是个好选择。 另一条路是今春新开通的。 今年开春的时候,郭继业就组织人手开辟了荆棘岭通道,修通了西堡到围子乡的水渠,让原本分隔的两块地域给直线连通了起来,大大缩减了围子乡到西堡的距离。 新开通的这条路近是近了,缺点就是要翻越荆棘岭。 荆棘岭顾名思义是一个布满荆棘的丘陵,路又是新开通的,人走的本来就少,若是再少人清理维护路面,疯长了一个夏季的荆棘说不定已经覆盖住这条小路了,对老弱妇孺来说并不好走。 郭选:“走荆棘岭。” 夏大娘和葛老翁都同意,荆棘岭虽然难走,但毕竟是在郭氏坞堡境内,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了郭氏地盘。 路好选,不过,在离开的时间上郭选有些犹豫,道:“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现在就走,我看外头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早走早放心。另一个是让人养足了精神天亮再走,毕竟咱们拖家带口的得有小一千人,还都是老弱,路又不好走,况且,叛军入河东郡还得一天,等到咱们桐城,还要一天,再加上行军补给,会更慢,咱们时间上是宽松的。我只有一人,如何选择,看你们两位的。” 郭选一家老小都在西堡,他来围子堡属于出门上班,自从夏大娘来了,他就有更多的时间在家休沐了。 最近他都待在围子堡,是因为这段时间老夫人在西堡将军府,要是那些大娘婶子们在老夫人跟前说一嘴他明明是围子堡的大管事却整日在家抱婆娘,他脸就不用要了。 是以,郭选几乎是和夏川萂同时在围子乡住了下来。 葛老翁听了郭选的话第一个道:“现在就走,咱们不怕苦不怕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