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看,我的确滥杀无辜,”岑骥笑得惨然,“我不怕报应。只是奇怪,若真有报应,为何现在还不来?” 李燕燕默然,半晌,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想杀她?” 岑骥抿起嘴,“我娘和小叶儿死了,我才去了岑家,抱着杀掉高氏的目的。高氏……她没有子嗣,有我在,族里也不许她过继旁人,她本是最想我回去的。” 李燕燕一惊:“所以……是她害了你娘和你妹妹?” 岑骥却垂下了眼,声音轻得像落雪:“是,也不是。小叶儿……是被我娘掐死的。” 他冷笑:“我娘掐死小叶儿,然后投井自杀了。” 第20章 岑骥六岁时,一夜之间跌落云头,从将门小公子变成了街头野种,过早体会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岑骥哭过闹过,只是他娘自顾不暇,后来又多了个嗷嗷待哺的妹妹,哭闹并不能让家里的米缸满起来,想活下去,只能另寻他法。 岑讳匆忙离开定州,抛弃了他们母子,但他至少给岑骥留下了一样财富——健壮结实的体魄。岑骥自小就比同龄的孩子更高大,无论是拾柴、喂猪、挖野菜,还是烧炭、收庄稼,年幼的岑骥都做的很好,有时比成年人还得力。 可这些零散活计,时有时无,锦上添花可以,毕竟不能当成维系一家的营生。岑骥和小叶儿越长越大,需要的口粮越来越多,而母亲浑浑噩噩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岑骥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个万全之策。 河朔连年乱战,民间习武成风,许多男孩还未开蒙就先被送去学武。有些富贵人家,父母固然期盼孩子成才,可又舍不得小小年纪的孩儿被打,便额外出一份钱给武馆,请穷人家的孩子来当陪练,实则是人肉靶子。 岑骥自幼混迹街头,免不得被年纪大的孩子欺负,挨打不算什么,挨打还有钱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再说,武馆里供饭,有时还能和武师偷学几招,除了每天回家都浑身是血,洗衣裳有些麻烦以外,岑骥着实不觉得这份活计哪里不好。 所以,当岑骥娘于氏对他说,岑讳死了,岑家派人接他去长安时,岑骥的第一反应是:“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去长安?” 于氏只是抹眼泪,岑骥顿了顿,又问:“娘和小叶儿,也一起去长安吗?” 于氏听了这话,反而笑出来,摇头说:“怎么可能……他……你父亲早已另娶,这次来定州的,就是他的娘子。” 岑骥没他娘那么多感伤,既然娘和小叶儿不去,对他来说,这件事就没什么好商量的。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时他们三个都没分开,现在日子逐渐好起来,娘已经不大需要接客了,没理由这时候撇下娘跟小叶儿,自己跑到长安寄人篱下。 他不耐烦地撇手,抱怨说:“你们不去,我当然也不去,这还用想么?娘要是有空,帮我补补衣服吧,我先去上药,孟家那小子,手劲越来越大了……” “小石头,”于氏突然叫他的乳名,“……你不必过这样的日子。” 岑骥疑惑:“这样的日子?不是挺好的么?” “娘,我说过很多次了,”他皱眉,不大高兴,“我是为了多拿几个铜板,才故意让伤看起来重一些,其实不碍事。而且那个黄武师,长得像头熊,但为人最是面冷心热,我估摸着再多求他几次,他就能收我当弟子了。过一两年再让他推荐,去做个镖师护院什么的,到时候你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安心在家带小叶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