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欧阳善要带土匪回官邸,阿秀也得梳洗,一行人等着她,尹婵不好再和楚楚低语耽搁,抿抿唇压去面色微红,和欧阳善告辞后,三人往谢宅走。 楚楚瞟了一眼墙侧,谢厌竟不在那了。 她大惑不解,皱眉收回了目光。 回到谢宅,尹婵踟躇在庭中海棠树下,不由自主地看去隔着一洼莲塘的旧院。 先前不知那是谢厌的住处还好,可现在,脑中已覆满了楚楚的话。 她满心以为谢厌被信阳候遗养在原州,虽被欺负,但好歹是亲戚,事情不至于做绝。 竟不曾想…… 不曾想他们会让谢厌在破院自生自灭。 吃土块,扒树皮,喝莲塘污水,这让谢厌情何以堪。 他常常不羁桀骜地散着长发,阴鸷的眸光,孤僻狠厉的性情,是否皆因此。尹婵失神地凝望乌漆漆的泥洼,思绪已被风吹得四乱,久久难以平息。 “小姐,阿秀替你沐浴更衣。”阿秀进院便被眼前的景致吸引了,这宅邸秀致华丽,比石花巷租赁的老院不知好上多少。 尹婵猛然收回放在那处的目光。只听阿秀在身旁问她,想也没想,下意识拒绝:“不了。” 带着几分惶乱的声音在空寂的庭院甚为明显。 阿秀鲜少见小姐说话这般急躁,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惊讶。 从来没有作谎哄骗过阿秀,这丫头同她一起长大,相互间亦不隐瞒什么。尹婵没来由的心虚,低垂眸子,眼看阿秀眼神愈发懵懂天真,正在担忧自己。 一股羞恼和愧意霎时蹿上了耳根。 她手忙脚乱捂住耳,往旁退开两步,又偏过头,不与阿秀对视,站在莲塘边上,好让热烘烘的气息被莲塘穿来的风吹散。 方才的话语失态引得她面色酡红,不自然地带着些眼神闪烁。加之怕阿秀刨根问底,忙就借口道:“阿秀,你先去罢,我……暂时不了。” 阿秀觉得小姐很古怪,迟疑上前。 尹婵误以为她发现不对劲,正要再支吾搪塞,不料阿秀一伸手,径直探向了她的额头。 温凉的手宛如把她定住,心跳都不敢躁动了。 她听见阿秀紧张大喊:“小姐,你好烫啊,是不是风寒发热了?” 尹婵哪里在发热,是心热。 “没有的事……”早知阿秀容易多想,她合该稳重些,此时唯有顾左右而言他。尹婵喉间轻咽,把飘摇的眸光收回,强自镇定地说,“阿秀还不去更衣?瞧你满身血腥味,裙裳的血迹留久了,洗不去的。” 阿秀抬手嗅嗅:“真的很大味道?” “是啊。”尹婵催她,还不忘留个钩子,“快去罢,待会儿我想听你说那土匪的事呢。” “嗯!小姐等我回来细说。”谈到此事阿秀一个激灵,正巧楚楚烧好了洗澡水,阿秀提着裙子跑去,“有劳楚楚姐姐。” 楚楚扬唇:“不用客气。” 万幸阿秀不再深究,院中且剩下她与楚楚二人,尹婵一回头,便迎上楚楚促狭的眸子,避无可避,心慌意乱地躲进了里屋。 留楚楚独自站在塘边,迎风淡笑。 少顷,院中的海棠花叶枝头细颤,被一阵疾来的风刮得簌簌作响。 她兀自岿然不动。 极轻的脚步声落于庭院,楚楚回头,躬身在谢厌面前:“主子。” 谢厌负手,凝望尹婵紧掩的门扉,眼里不加掩饰的痴态。 楚楚识趣道:“属下告退。” “等等。”谢厌唤住她,“把阿秀也带走。” 楚楚额头一汗:“……是。”快步去了阿秀更衣的厢房。 院落中庭便独他一人。 此院尚未题名落匾,谢厌目光静静扫过门户横木,想让尹婵亲自为它起名。 不知尹婵心中可有了想法。 她聪明灵秀,遍阅群书,琴棋书画皆通,定比自己择的名称要好。 这么好的尹婵,谢厌不想让她有任何伤怀。晨间宋鹫送来镇国大将军的消息,他已让胡春午乔装去北边,若能尽快查清尹将军一事…… 谢厌深深吸了一口气,纵使心如明镜,尹将军若还安好,尹婵断然不会再留原州。但派遣胡春午去时,他仍难掩心头的迫切。 月余的相处,尹婵没有提起哪怕半句的父亲。可她深夜紧蹙的眉头,梦中无意识的呼唤,乃至时不时飘远哀伤的眼神,无一不是因为那“沙场阵亡”的镇国大将军。 谢厌不知不觉在她门外站了许久。 以胡春午的动作,最迟半月便能抵达北边,事情若顺利,两月左右就可带回消息。 此事,暂时不能向尹婵透露。 谢厌暗暗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