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化疗以后,身体就很差,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王丽英虽然点到为止,但宁婉立刻就懂了:“所以你之前死命拉着要和他结婚,也是存了这个心思?” 王丽英点了点头,有些赧然:“我想着结婚了,法律上有了证,不是都说规定夫妻之间得互相照顾吗?领了证,我们就是亲人了,我房子给小陆正常不过,小陆也得照顾我给我养老送终……” 她这么一说,宁婉就都懂了。 死命拉着陆峰要结婚,一来是王丽英不懂法,被那些胡扯的电视剧荼毒了,二来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边,她觉得结了婚,陆峰就对她有抚养义务,自己养老送终就有保障了,作为补偿和回报,她死后房子也能给陆峰,在她看来,就觉得很公平。 “你这种情况也很好处理,只需要签订个遗赠抚养协议就行了。”宁婉笑了笑,“就等于你和陆峰签个合同,陆峰得给你养老送终,这样之后才能拿到你的钱和房子。” “这……这协议是什么意思?这国家法律保护吗?作数吗?” 王丽英显然没有完全理解,傅峥于是补充着又细细解释了不少,用更平易近人的语言给老人科普了一遍。 王丽英脸上渐渐从似懂非懂开始有些了然,傅峥也没嫌弃,继续耐心地解答了好几个问题,直到王丽英完全搞明白了这个遗赠抚养协议。 她的眼睛果然全亮了,一个劲道:“这个好,这个好!法律真是好!还有这种规定!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不过,刚才我就想说了,不管是订遗嘱进行遗赠还是签订遗赠抚养协议,王阿姨你也得问问陆峰的意见,否则遗赠他可以不接受,遗赠抚养协议是个合同,就更需要双方协议一致了。” 两个人又和王丽英确认了不少细节,这才决定事情一件一件处理,先把名誉权纠纷这个事给调解了,再叫上陆峰好好谈谈。 如此一遭,终于这案子有了眉目,再走出王丽英家,宁婉也总算松了口气:“还算运气好,懵对了!这样陆峰就不用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抬不起头了。” 宁婉说的挺谦虚,但傅峥却知道她并不全是懵的:“刚才那么说,有几成把握?” 宁婉愣了愣,既而就有点欣赏傅峥的孺子可教来:“大概八成把握吧。” “你经手的社区案子还少,但社区里每个居民其实法律知识都不太健全,很多人对法律的偏差性理解或者误会可能会让你叹为观止的。案子做的多了,有时候就能以他们的视角去想问题了,偶尔这么代入一下,办理案子起来反而顺利很多。” 宁婉想了想,回忆道:“我以前还遇到过当事人,觉得只要自己不知道某条法律,就不知者无罪的;还有觉得法不责众的,大家一起犯法干一件事,只要人够多,法律就管不了。” “所以基层普法其实还任重而道远。”她笑笑,“也因为这,才需要社区律师吧,每个案子潜移默化去改变一些大众的观点,定期开办普法讲座去扫盲,虽然钱不多事很繁琐是真的,但真正能帮别人切实解决问题的时候,那种自豪也是真的。” 宁婉说着就看向了傅峥:“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轻松?很有成就感?” 宁婉也没等傅峥回答,只是活动了下颈椎,犹自看向了天空:“我刚被派到这里的时候,其实也怨天尤人过,也看不上这工作过的,觉得律师应该像电视剧里那些光鲜的形象一样,足够精英,只处理几千万几个亿的标的额的案子,每天嘴上说的都是别人根本听不懂的行话,邮件全是中英文双语的,接触的也都是企业高管或者行业尖端人物。” “可后来我知道,这些电视剧的律师,虽然确实存在,但这些律师行业的金字塔顶端,也只服务人口里百分之二十的上层,全国百分之七八十普通群众的法律纠纷,确实非常缺好的基层律师,但基层律师太穷了,大部分优秀的人都不愿意干这个基层的活。” 宁婉看了傅峥一眼:“我们现在处理的虽然看起来真的是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关系的却可能真的是别人的人生,所以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自己在做的小案子也一下子伟大了?” 傅峥是个很高傲的人,即便留在社区,也更多是抱着不服输的心态,但扪心自问,打从心底里,他并没有多看得上基层律师,以往的经验来说,基层充满了毕业院校不够优秀、履历不够好的法学毕业生,能力不行,但每天哀嚎怀才不遇。 宁婉这种经验丰富思维活跃办案灵活,每天操着卖白粉的心拿着卖白菜的钱,不需要别人洗脑,还能自己给自己大灌鸡汤,穷,且努力继续穷着的,傅峥还真是第一次见。 有点新奇,也有点佩服。 一直以来,在做了那么多年商事后,傅峥一度觉得自己失去了对法律工作的热情。 商事非诉领域对他而言不再充满挑战,按部就班,用过往的经验完全能处理百分之八九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