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继而看到掀翻自己那人骤然将手中长剑指住了自家哥哥,且喝道:“荆忠!” 那人本已病得神志不清,此时竟然幽幽转醒,看到自己床旁的人影,不仅不惧,甚至双眼一湿,激动地朝前僵硬拱去,伸手于虚空中堪堪抓了两下,他满面咸泪秽迹,囫囵喊着什么,听着仿佛是:“二公子,二公子啊……” 被他唤了两声“二公子”,季鸿的手丝微地颤抖起来,他咬牙道:“贪生怕死、不忠不义之徒,尔有何颜面存于世上!” 说着便挥剑要砍。 余锦年从未见过如此盛怒的季鸿,他以为的季鸿向来是冷漠如冰的,即便是高兴也只是稍稍地牵扯嘴角,生气更是只会轻轻地蹙眉抿嘴,寡淡得似高山上一株无香无色的白兰。而眼下这种模样的季鸿显然超出了余锦年的理解范畴,致使他一时怔住了,忘了动作。 等他反应过来,被掀开的阿春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倏忽又扑了上来,伸手猛推开季鸿的剑,随后挺身护在荆忠面前,两手抱着荆忠的脖子,埋在他颈间闷声哭道:“不许你碰哥哥,哥哥是阿春的宝贝!” 少年思维单纯,脑子里只有一根笔直笔直的弦,他此刻厌恶起了拿剑指着荆忠的季鸿,也同样厌恶起了和季鸿一起前来的余锦年:“你走,哥哥不要你治……”可他其实也十分害怕,方才那刃划破了掌心,他知道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去求谁,更不敢回头去看那个指着他们的剑尖,只能跪在床前,抱着自家哥哥不丢手。 床上荆忠的眼神时聚时散,口中模糊朦胧地唤着“阿春”或者“二公子”。 因着傻阿春突然冲了出来,季鸿一剑没能如愿刺中荆忠,又被阿春不要命地一推,这剑震着季鸿的手臂,险些失去准头,最终堪堪在余锦年的面前停住了,怕是他再抖一分,那剑刃便要将少年的耳朵割下来。 剑上寒光凛凛,余锦年这才陡然回神,眸中微缩,望着长剑另一头的季鸿,道:“……你是要连我一起砍么?” “锦年?我——”季鸿一怔,心中大骇,忙将剑移开,走近了两步要查看少年是否无虞,只他手还没触碰到少年,就被余锦年后退一步躲开了。 屋中静得只能听得见阿春低低的啜泣声。 原是来治病救人的,这一出,弄得好不尴尬。 余锦年反身查看过荆忠的状况,又千方百计才将阿春哄到一旁,才自桌上取了纸笔,在一脸阴沉的季鸿面前抖了抖,道:“你们有什么前恩后怨,待他好了再算不迟,欺负一个病得快死的人有什么意思?他被我看见,便是我的病人,你在我面前要杀我的病人,这算是怎么回事?” 季鸿提着长剑,攥剑的手握得死紧,他看过来时,眼中流露出一种从未对余锦年展露过的漠然,他沉声道:“若我说,他是我的仇人,你也要救?” 让他见死不救,他真的做不到。余锦年垂了垂眼睛,叹道:“我……要救。” “好,余锦年。”季鸿冷硬而一字一顿地道,他将手中长剑一抛,伸手拽过少年手中的笔,将纸于四方茶桌上一铺。 不知从何时起,季鸿便只亲昵地唤他名,今日全名全姓地叫出来,竟是叫余锦年有了莫名的恐慌和陌生感,仿佛季鸿唤的并不是自己。他有些不敢直视季鸿的眼睛了,便盯着自己脚边的地面报起药名——此方乃是小承气汤加味:“生大黄二钱,厚朴、枳实、姜夏各一钱二……” 季鸿抬袖轻挥,提笔便写,龙飞凤舞,如行云流水。 写罢弃笔而去。 “季鸿……”余锦年嗫嗫叫了一声,那人也不应,直走到花池一角才停下来。他盯着季鸿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检查药方——这是他见过的季鸿最潇洒的字,飘逸得全然不似他严谨自持的风格。 余锦年将药方折叠好,连同银两一起交给阿春:“知道如何抓药吗?照着此方,速去,一刻也不要耽误。” 阿春纠结道:“可是哥哥说,不可以随便花别人的钱……”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