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南名酒劈震春的面儿上,也好歹替他说说好话。殊不知他这醉里八歪的眼色活像是挤眉弄目抛媚眼,看得余锦年一身恶寒,再扭头去瞧季鸿脸色,简直如六月飞霜一般冷酷了。 酒液滴滴答答的往下漏,熏得满阁都是浓郁酒香,季鸿冷压压走近来,探了倾倒在桌沿的葫芦壶一眼:“酒好喝么?” 严荣老实巴交道:“娄南劈震春,还挺……” “没问你!”余锦年捡起桌上碟中的榛子,罩头朝严荣掷去,随即回头朝季鸿笑了笑,道,“不好喝。”他心里有些虚,早上出门时他走得匆忙,只潦草跟季鸿保证了去去就回,耽误不了多久,后来跟严荣喝起了酒,忘了时辰,径直将对男人的保证忘在脑后了,此时见了季鸿的表情才想起这回事来,他怎么能不心虚。 季鸿平静地点点头:“我看二位倒是相谈甚欢,那便继续喝罢。” 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 严荣仿佛是九死一生般大松一口气,巴不得将这尊佛即刻送出府去,可又想到对方就是自己久念而不得结交的季三公子,又不由多看了两眼。 余锦年哪里敢真的留下继续饮酒,赶紧灰溜溜地跟着季鸿回家,走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的药篮来,又扭头回去拿,抬眼看到严荣一脸痴迷的模样,登时又抓起碟子上一把瓜仁,扔在了严荣脸上。 刚出了严府侧门,一顶紫帘软轿抬了过来,道是大公子吩咐的,不多时又奔出来个小厮,同样捧着一只白瓷葫芦,只不过这只葫芦上绘着青竹,看着应与严荣手里那只绘兰花的是一对。 余锦年心里嘀咕,自己为了他们家五小姐,整日城东城西的奔波,都没见有人接送,怎么季鸿一来,连轿子都备好了!这又是备轿又是送酒,连眼睛都看直了,那严荣还说不爱慕自家季公子! 他刚要拒绝:“我们不——” 就见季鸿一躬身,竟撩开软帘坐了进去。 抬轿的脚夫道:“小公子,后头还有一顶小的。” “我看这个就挺好的!”余锦年看也不看,一低头钻进了季鸿的软轿里,自说自话的挤着男人坐下,幸得两人都不重,抬起来也算稳稳当当。他也不是头一次坐轿子了,头一次去严府就是乘轿来的,不过这回与季鸿共乘一顶,两人腿并着腿,都伸展不开,他反而兴致勃勃的,很有些乐趣。 轿中狭小拥挤,少年一丝一毫的小动作都会传到旁边人的耳朵里,只是季鸿一直闭着眼,也不理他,两手平搭在膝上,泠泠然有种贵公子般的冷淡气息。 余锦年却不吃他这套,安分了没多会儿就开始裹乱,一会儿扒着轿窗看看外头的街巷,一会儿又歪着脑袋仔细观察闭目养神的季鸿,他小心地碰上季鸿摆在膝边的手指,本来还只是轻轻的,若有若无地勾搭,此时轿子拐了个弯,猛地晃了一下,他便借此机会实实在在地将人握住了。 “阿鸿。”他低头看着季鸿腰间,似是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季鸿依旧不应,他闻到身边是一阵阵被蒸暖了的酒味,仅是闻闻便觉得醉了,他素来因身体差的缘故,鲜少碰酒之一物,偶尔饮了也是三杯即倒,此刻嗅着少年身上浓滟醇烈,四肢百骸都仿佛是被酒液冲过了一遍。 觉察到手上的温热,季鸿也随他牵着去了,只是虽没有什么抗拒,却也没表现出什么热忱来,好像那只手不是他的,只是个长在自己身上没感觉的物件儿罢了。 余锦年没话找话说:“你带子系拧了。” “……”季鸿仍然阖着眼,默不作声。 虽然两人牵着手,余锦年却的确感受到了季鸿对他的冷落,心中不禁有些黯然,瑟瑟然将手缩了回去,没等他想好道歉的说辞,只听外头脚夫清嗓喊了一声,原是这么快就回到了一碗面馆。 季鸿撩开帘子走下去,余锦年亦步亦趋地黏着他,两人一先一后才进了店,堂子里食客就与他打起招呼来,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说起话来都没边没际的,还有见他神情不爽,故意说些顽笑话,图他蹦出个笑脸。 因快到年底,好些走商都开始返乡,余锦年果见店中多了许多生面孔。 说话的几个都是常来一碗面馆吃饭的,是跟年哥儿关系好才与他扯这闲皮。结果隔桌就有个不长眼的新客人,是南北跑船的,惯有些不喜美娘偏爱男郎的癖好,尤其是那种乖乖巧巧、纯真可爱的小少年。他才来信安县没几天,打前儿落脚觅食时见了余锦年,一下就入了眼,便动了要调戏一番的意思,只是见少年身旁还有个看起来颇是个硬茬子的哥哥,苦于无处下手,只能暗中垂涎。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