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年看了他一会儿,权衡片刻,咬咬牙转身去了后厨,摒开了一名厨子。 灶上炖着锅用来做上汤青菜的鸡汁,他盛了一罐出来,乱七八糟抓了点碎菜,丢了一捧手擀面,稀里哗啦一锅煮了,倒出来加个七七八八的调料,就气呼呼地走出来,往燕昶面前重重一搁:“吃!噎死你!” 虽说过程不太美好,至少结局大差不离。 燕昶也就不计较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说了个地儿:“云来客栈。”他似猜到余锦年想什么,笑了笑说,“我正盼着你俩老死不相往来,他如今确实带了一个姑娘,我简直求而不得,何必骗你。” 余锦年眯了下眼睛,将两臂卷起来的袖子慢慢放下捋顺,扭身向外走,至柜前咬牙切齿地吩咐苏亭道:“记着账,八号桌上的客人一碗杂烩面,金珠十粒。” 苏亭刚点了点头,又吃了一大惊:“啊?十粒……金珠?” 被“黑店”讹了一笔巨款的燕昶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面上含笑,也不嫌弃店里东西简陋,自筷筒里抽了双竹筷,倍感珍惜地瞧了会眼前的面,才下筷去夹:分不清哪日的皱缩笋丁,还没发开的晒干蕈菇,还有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的菜丝,数来数去,也只有这一握手擀面还算正常。 他一面自讽自己上赶着去贴人家冷屁股,一面又觉得这十粒金珠花的不亏。 才尝了一口,燕昶忽地顿住——这个味道! 食材可以大同小异,地点也可以天南海北,但是这口汤羹的滋味,却一直萦绕在燕昶心头。他想起那日在东崇府,一碗柔腻鲜美的素鳝羹,想起那店里的伙计说,做羹之人乃是位素昧平生的小公子,而那小公子之所以下厨,是为了他口味挑剔的心上人。 两次被人拒绝,两次竟都是同一个人。 燕昶落下竹筷,不禁哂笑自讥一声,愚! —— 云来客栈后门。 余锦年果不其然发现了季鸿的马车,停在隐蔽处,无人看守。 他三两下爬了上去,钻进车厢内好一通翻找,从他座底下扒拉出一堆闲杂书册,圣人言、贤者书、诗词典籍各色各样,却独独没有他要找的那本! 在这一下就冒了火气上来。 ——好嘛,我偷偷藏起一本“野书”,是为了和你看星星看月亮,和你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你却拿着这书去和别人看星星看月亮,谈完诗词歌赋再谈人生哲学,还一谈谈了好几天不回家! 去你个大猪蹄子! 第125章 牛乳乌鸡汤 云来客栈是东十字街上最大的一家,其名为客栈,实则楼下厅堂里也开酒肆,贩些当季风靡的酒水吃食,偶尔的会请个把琴师来弹奏助兴,瞧着的确是比其他客栈酒肆风雅许多,但又因下榻此处的多是些大商小贾之流,店中装饰也少不免有些铜臭之气。 京城的公子哥儿们是不常来这种地方的,毕竟隔着不远的东三巷中便是软红香土、歌舞不歇,至高至雅与低俗下流尽能和谐欢闹地囊括于那三街四巷之中,那儿才是夏京真正的销金窟。找乐子,那儿才是好地方。 余锦年进了店,有淡淡琴声盈耳,弹的是高山流水,店里却你嚷我喝,觥筹交错,委实有些不伦不类之感。 段明端着盆子出来,正要去换水,在楼上阑干旁不经意地往下一看,霍然瞥见个小祖宗,立刻惊得往后大退一步。愣了片刻,随手揪住个过往的伙计,掏出几粒银珠子往他手里塞,小声道:“底下那小公子瞧见了没?去,将他打发走,客客气气的,别伤了他。” 那伙计虽然不明所以,但有钱不拿是傻子,立刻把银珠往袖兜里一塞,二话不说下去了。 云来客栈的房间并不大,几间上房也不过是摆设精致了一些罢了。 房间深处设一张雕花垂幔床,外间窗下则置一面可供写画的桌案。此时一道身影坐在桌后,半裸着上身,胸腹之间缠绕着数圈雪白纱布,肩头披着一件烟灰色罩衫,衣也没穿、发也没束,脸色虽比前几日好看了些,却也并不红润,此时正手里把弄着一块田黄石。 屋子里淡淡地飘着一股苦味。 桌案另头则站着位姑娘,素衣浅妆,好一副眉清目秀的好样貌,只是张口说起话来则不那么婉约了,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抱怨,噼里啪啦说罢一堆,抬头看去,那人压根没在听。她气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接着去拿桌上碟子里的点心:“叫你好好休养,你都不听。每次来只见你雕那石头,那破石头有什么好摆弄的,活该要累瞎了眼睛。” “别动。” “……” 季鸿盯着她将手里的点心放下,才重新落下视线,用指腹轻轻抚去石上碎屑,不冷不淡道:“温姑娘,你该回去了。” “温姑娘温姑娘,你倒是只记得温姑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