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医叹了口气,却不知自己喃喃自语时已将心中之言讲了出来,那正专心致志撕剪闵雪飞伤口布料的少年听罢一动,头也未抬,竟口出狂言道:“既是明知瘀血阻肺,将那瘀血引出来不就行了?” “小子狂妄!”陈御医喝道。 血在胸中,如何引得出来! 只听一声咬牙痛吟,闵雪飞倒吸一口气,原是那块黏住的布料被余锦年连着一小块血痂给撕了下来。伤口暴露,是赫赫然一个血洞,他看得眉头一皱,将污布往手边铜盆子里一扔,问道:“此种病情,倘若拖延下去,闵大人会如何?” 陈御医犹豫了片刻:“怕是……不好。” 余锦年笑了下:“既然这样也不好,那样也不好,何不死马做活马医,试试我的办法呢?总之都是要死的,倒不如去拼一拼那一线生机。”他说着还回头瞧了瞧躺在病榻上的闵雪飞,“你说呢,闵大人,你看你是要做一匹死马呢,还是想当匹活马?” “……”闵雪飞好一番无语,生死攸关的大事,到他嘴里就成了死马活马,尽管他已经在这少年手底下当过了一次“死马”,可乍听这话还是好险没将他给气厥过去,只觉的胸口更加的疼痛了。 季鸿轻轻看了他一眼:“锦年,莫开玩笑。” “——余小先生当真有办法能治他?” 房中忽地响起道焦急声音,余锦年闻言看去,竟是那一直默不作声的连少监,只见他快步走来,站在榻边低头看了看 闵雪飞,目中是赤裸裸的担忧。倒是闵雪飞,病榻上危在旦夕了,好容易是被余锦年生拉硬拽的疼醒过来,这会儿还能瞥人白眼,扭过头去,似乎很不待见这位连少监。 连枝怔了片刻,才后退了两步,离开他的视线,重复道:“先生真能救他吗……” 余锦年正经起来,认真与他说:“这已不是能不能救的问题。我有救他的办法,可是当下却没有救他的条件,即便是按着我的办法做了,也未必能有转机。若是救,赌的是他的运气。” 连枝稍加思索,踌躇问道:“先生有几成把握?” 余锦年道:“五成。” 五成! 连枝本以为闵雪飞要必死无疑,五成对他来说已经是大大超出期望了,可他脸上还未露出一丝半毫的期待之情,就被那榻上的人一头冷水浇了下去:“……我的生死,何时也操控在你这阉人的手里了!” 他抬眼望着闵雪飞,似想辩解什么,然而最终脸色一变,绷住了眉头道:“闵大人这话就错了,大人落难,可是我这种阉人鞍前马后侍奉的。换言之,大人一日不能下这病榻,一日就要被我这阉人操控。” 闵雪飞一个倒气,竟真两眼一闭,给气过去了。 余锦年查看过,安心道:“不妨,只是过于虚弱又不耐疼痛,以至于昏过去了。” 话说着,那边去取布料的小太监回来了,连枝肩膀塌下,使了个眼色叫他把布料直接拿给余锦年,继而有气无力道:“先生还需要什么,奴才着人去办。” 余锦年摸了那布料,雪白的纯棉丝织就,织眼细而不密,平滑整齐,手感润泽,薄而微透。确实是块做夏衫的好料子,拿来给这厮包扎,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只是想是这么想,手下却没有丝毫可惜,“刺啦”一声撕下了一大块,叠成个比伤口略大的方块形,毫不客气的按在闵雪飞的伤洞上。 “……”即便是昏睡中,闵雪飞也狠狠地拧了下眉。 又扯了长条,将那方块布料压实,牢牢地捆绑在他伤口上,之后又俯下身子,去探听他的胸口,听着没有那嘶嘶的漏气声了,这才能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接下来的事。他说着要将血引出,可真要实施起来,又难免棘手,若非走投无路,他还真不想兵行险招。 余锦年看了眼季鸿,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毕竟当初在信安县,他侥幸治好了清欢的断腿,季鸿便已警告他以后莫要再用此等旁门之法。他心知季鸿说的也没错,这样的办法对当下人来说,岂不就是旁门左道?且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仅听说为治病,反而还要在身体上额外开多个口子,就不是什么能轻易理解接受的事情。 像陈御医那样,如临大敌地斥他狂妄,才是应有的正常反应。 季鸿很快明白了他那眼神的意义,也以目光回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