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迪卡斯 苏朝宇站在楼道里等电梯,排在前面的一个勤务兵拎著墩布和水桶,右手却攥住一个通信女兵的手,十指相扣,秘密地用力握住。两人都是十八、九的年纪,可能每日见面的时间就是这样,从等电梯的几分锺一直累积到楼下分开。他们心有灵犀地握著手,不管那些面色威严的军官走过面前,不管手里是拿著文件还是拎著清洁工具,他们只是拉著手,算作承诺,享受这种不计较任何事情的满足和亲密。 苏朝宇做了一个决定。 他站在拥挤的电梯里下楼,看著铮亮的电梯门上映出诸多普通军官和特别高挑的自己的脸。他决定要向江扬道歉,用他们之间私人的方式,为这次意料之外、计划之中的迪卡斯之行,为之前之後自己那些伤人伤己的话。停止心理冷暴力吧……他赌气似地笑了一下,不愿意用家法谈的原因很简单,江扬,他想著,你确定自己会因此而失去任何责备我的立场对吗,好吧,让我主动认错。 无论如何,江扬在海水里紧紧抱著自己,从容地承担首都的一切责难,甚至在职权范围里把他的惩罚降到最低──已经是几年前还不可想象的徇私,现在江扬在长官的位置上把一切做得自然顺利,只是不肯放弃最後的原则──他要他的小兵做出表示,承担错误,接受教训。他知道在这场敏感的办公室恋情进行到现在,他们都在失控。因此,苏朝宇只是中庸地决定先退一步,给彼此,尤其是他那个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情人思考和适应的空间,他不想再浪费来之不易又极容易失去的生命在冷暴力上,有时间,不如好好去爱。 苏朝宇抚摸著胸口的戒指,上面传来江扬的温度。 罗灿被关在飞豹团最隐秘的小隔间──叶风的套间里。叶风调走之後,林砚臣一直没有副手,小套间就空著,勤务兵一周才打扫一次。凌寒带著罗灿等在门外,林砚臣先回去拉了个全团紧急集合,罗灿便在这个时候悄悄从後门进入了大楼。 背景调查其实是相当有意思的事情,凌寒在国安部的时候经常对出任务回来洗掉伪装的特工进行调查,自然,也经常被调查。他知道,面前即使坐著一个卷发的金发碧眼的模特,她也可能立刻洗掉染发剂、摘下隐形眼镜,然後报出一串编号,经查实,她可能是已经外放十多年的“飞谍”或者是能勒死彪形大汉的职业杀手。 但是对一个刚从战场侥幸生还的、熟悉的军官做调查,就显得颇为无聊了,他规规矩矩找来了录音笔和记录纸,刚坐下就迎上罗灿的苦笑:“玩真的啊?” “当然。”凌寒拧开钢笔,打开录音笔,先做好规定的录音项目才一一提问下去。罗灿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自然是很放松,自自然然地把自己离开飞豹团的所有事情都浓缩概括了。 正如齐音中将说得那样,他们在集体被俘後,罗灿被搜去了身上的几乎所有东西,然後一直和各国的维和士兵关在狭小潮湿的战俘营里。不少人因为伤口感染而死,更多的人在绝望里寻求了断,即使经历了刑求也依然保持风度的齐音中将发挥了最大限度的领导力和指挥能力,布津帝国的维和部队被俘人员大多都有还算平常的心态。 他们不知道时间和进展,得知战事发展的唯一途径就是计算反政府武装的杀人时间间隔,当间隔慢慢变小到一天三次的时候,一日,齐音中将被带了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罗灿只能看著身边的活人越来越少,苍蝇越来越多,同房间有个布津帝国的士官被恶犬咬断了一只脚,一直抱著罗灿的腿说不想死,因此,罗灿几次试图逃离都因为对方行动不便无功而返。 後来,他们等到的不是联合部队,而是纳斯帝国的军队。这个大陆上最庞大的帝国带来的军人多到足以一对一歼灭迪卡斯反政府武装的残留人员,他们第一时间对集中营里的军官做了登记和救援,却没有忘记搜刮走他们身上最後的财物并抛弃所有不值得营救的人──那个断了脚的士官一直用怨毒的眼光看著罗灿,罗灿却无能为力。他无法一个人打赢一屋子身体健康、全副武装的纳斯军人,那些语言的反抗和身体力行的挽救只换来了拳脚和咒骂,因此,他看著集中营的门被锁上,集中性的腐蚀消毒和焚烧立刻展开。 纳斯在首都设置了临时遣返集中地,给这些军人充足的食物和水,让他们从容地洗热水澡,给他们最好的治疗、合身的运动服,让他们用手机打电话回家,甚至,他们选派代表做电视采访,向家人问好。罗灿呆呆地参与在这一切里面,木然地试图找到自己的同伴和长官,却因为没有身份证明的缘故而一无所获。他们每天都会被勒令填写一些个人资料的表格,分配回家的批次,而没有证件的他,很快就和不知名、不知国籍、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