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澄抬起头,“下官这个年纪,只此一子,我,我,真是不得已啊……” 王寺卿道:“说说你如何引细作入皇城,又是如何杀死神鹰的。” “我没有引细作入皇城!”苏宝澄睁大眼睛。 “下官官小位卑,哪里能带人进皇城?况且,”苏宝澄声音小下来,“皇城是官署重地,后面就是宫城,细作进来若做下什么大事,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周祈微眯眼睛。 “范家老店总是在选货单中催促,但下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得了神鹰?下官突然想起一个胡人说过的大食僧人制售秘药的事。那秘药中有一种可让人昏睡的,若多吃了,便会致死,且让人看不出死因来。下官几经辗转,才从黑市中一个胡人手里购得十丸。我把药磨成药粉,趁着去查厨房时,掺在为那鹰备的新鲜兔肉条中。” “晨间到了鸿胪寺,便听说神鹰死了,我赶忙给范家老店传讯,让他们放了犬子。” “你是说,你只是下药,后面又有杀手与你不谋而合,去杀了神鹰?苏客丞,这是不是太巧了些?”王寺卿道。 苏宝澄忙道:“这杀手是谁,下官真不知道。下官听说那药二十丸便足够让一个成年壮汉昏睡,再多几丸,他就醒不了了。这鹰虽神俊,也不过三尺高,十丸当足够了。既然够了,下官何必多此一举,再让人去动刀?” 王寺卿与堂下的谢庸对视一眼,“那几丸药是什么颜色?” “好像微有些紫。” 王寺卿微点头。 王寺卿又变着样子设套儿问了几遍,苏宝澄话中都未有什么漏洞,王寺卿挥手,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审那几个吐蕃人却着实费了些周折,王寺卿动了大刑,才撬开他们的嘴。 这些吐蕃人是前年潜来长安城的,一直没怎么动,这是头一回做大事。他们所言过程与苏宝澄说的能对得上。 退了堂,王寺卿扶着腰站起来,叹一口气道:“这事啊,恐怕还另有其人。” 老翁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对谢庸、崔熠、周祈道:“不管是什么人,还有什么隐情,都得明日再查了。都回家!回去睡一觉。” 谢、崔、周三人骑马,随护王寺卿的马车向东而行。到朱雀大街,王寺卿与崔熠继续往东,谢庸、周祈往南回开化坊。 叫开坊门,胡噜胡噜肚子,周祈问谢庸:“你说这会儿赵家粥铺子关门没有?” “那便去看看。”谢庸道。 周祈一笑,骑马拐进一条曲内。 粥铺主人正摘门口的灯笼,周祈是常客,粥铺主人认得她:“没有粥饭了,女郎明日再来吧。” 周祈极可怜地道:“打扫打扫锅底儿也行啊。没有这口吃的,我们就得饿着肚子睡觉。” 两个穿官袍的,家中岂能没有奴仆?但大半夜的,这样一位女郎寻来这样说,粥铺主人能怎么样? 粥铺主人又把灯笼插回去:“好在火还没熄,又有炖好的豕骨汤,给二位下点馎饦吧?” 周祈喜笑颜开:“好,麻烦店主人了,我们不挑。” 店里灯烛已经灭了大半儿,周祈和谢庸捡了靠窗的一张食案对面坐下,一个小伙计把灯烛挪到他们案上。 赵家粥铺子里的其实是单人食案,不比胡式大桌,也比不得谢家堂中大榻上的方案,不过二尺多宽,这样相对而坐,周祈都能看清谢庸的睫毛。 谢庸微垂着眼,坐得很端庄。 从前离着谢少卿比这更近的时候也有,但都是同侧,少有这样面对面的时候。周祈觑着眼看他。谢少卿的睫毛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