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懿怀中拿着一个布包,手上端着一碗油灯回身吩咐道:“把案台上收拾一下,再去端一碗烈酒进来。” 两名近卫得令,一人转身出了房门,一人三下五除二便把小案上收拾了出来。 荆望看着林诗懿把油灯和布包都放在小案上,他看着林诗懿打开那个小布包,里面精巧的刀具泛着森森的寒光。 “这是要做什么?”这话齐钺可以不问,荆望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 林诗懿取出一把小刀,在火苗上晃了晃,“取针。” 荆望盯着林诗懿手中的小刀,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觉得那簇刺眼的火苗晃得他眼晕,“夫人……你说过,侯爷现在什么止疼药都不顶用了……” “是。”林诗懿也盯着手中的小刀。 荆望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那就不能再等等吗!” “可以等。”林诗懿接过近卫递来的烈酒,“但等下去,右手和命便只能选一样了。” “夫人……” 荆望哽咽,被齐钺打断,他的气息虽微弱,气势却比往常不弱半分;他盯着林诗懿握刀的手轻微的震颤,只说了两个字,“闭嘴。” “懿儿。”他轻轻地唤林诗懿,搭在案上的手握住同样放在案上的林诗懿的手腕,他望向林诗懿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别怕。” 林诗懿这次没有再抽回手,她抬眸,用眼神里的坚定回应齐钺的坚定,对一旁的近卫和荆望吩咐道:“无论发生什么,按住他,别让任何人进来。” “转过去。”他从齐钺手里抽走了腕子,捏着刀子的手止住了颤抖,“不要看。” 于是整个过程里齐钺都望向林诗懿紧蹙的眉心。 当林诗懿手中缝合的细线最终在齐钺的右臂上搭上小结,她才终于吁出一口气,抬袖拂去了额前的冷汗。 她听着门外传来的人声,感受到齐钺身体里不可自制的颤抖。 终于结束了,又终于要开始了。 她起身为齐钺的伤口裹上最后的白娟,感受到对方泄了浑身最后一口气,倒在自己的臂便。 着突然的靠近让她身体一滞。 “不要走。”齐钺唇间的呢喃已经不甚清晰,“让我靠一会,就一会。” 林诗懿偏过头去,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房门终于被打开。 林诗懿身旁靠着齐钺,看着一脸愧疚的卫达,冷静地问道:“拦不住了?” 卫达愤愤地点头,“我好说歹说,终于只有秦大人带着一个小斯进来,对不起夫人,末将尽力了。” “已经够了。”林诗懿偏头看向身旁的齐钺,看见对方的汗水湿透了里衣,已经滴在了地上,“扶你们将军上床,给他换一生干净的里衣,然后再把人请进来。” 语罢,她把身侧的齐钺交给卫达,转身步出屏风。 待卫达和荆望做好一切,林诗懿再回到榻边为齐钺诊脉时,齐钺已经在高热中昏迷不醒。 “夫人……”荆望担忧地问道:“侯爷会没事吧?” “这样大的疮口,发热是一定的。”林诗懿搭完脉正要抽手,却被床榻中昏迷的齐钺一把捏住,她手上略略使力,却没有能挣脱,“高热退了,就会好的。他现在……不清醒……” 荆望只能悻悻地点头,卫达便已经领着秦韫谦进了门。 秦韫谦进屋便恭敬地行礼,“见过定北候,见过懿宁郡主。” 他带着身后的小斯虽没有言语,也跟着恭恭敬敬地跪下。 林诗懿闻声抬眸,“秦大人不比多礼。” 秦韫谦带着小斯起身,语带关切地问道:“侯爷可好?” 儿林诗懿所有的答话在这一刻僵在了喉间。 旁人看见秦韫谦身边矮小瘦弱的小斯,只会猜测是宫里派来的太监,只有林诗懿一眼便能瞧出,那是扮了小斯男装的雪信。 定北候此刻已经不可能答话,懿宁郡主也是不言,这个时候房中任谁开口都是逾矩,一时间静谧得有些诡异。 “梅香姐姐……不要走……” 最终是昏迷中的齐钺胡乱的呢喃打破了房中的死寂。 林诗懿沉眸,一把收回被齐钺攥在手中的腕子。 上一世的北境,是雪信陪在齐钺的身边,原来这一世也没有变。 林诗懿觉得可笑,她重活一世,一切都变了,却又一切都没有变。 她在丹城的日子里,她不在北境大营的日子里,原来雪信,一直都在。 前世她对齐钺的深情是错付,今生齐钺对她的温柔是作伪。 她曾经以为也许今生她和齐钺之间最后隔着的是一柄斩/马/刀的距离,却忘了他们之间永远横着一个雪信。 两世都没有变。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关于病症和脉象的描述阿鱼翻查过医书,包括药方,但阿鱼本身并不是医科生,请勿当真,也不必细考。 感谢~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