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的声音越发弱了下来,不过在场之人都心如明镜,自然连连点头应下。若是楚江宸新婚的隔日皇后便病逝,众人只会说太子妃不祥,说这场大婚不祥,甚至因生母病中嫁娶而攻讦太子不孝,若是被献贵妃等人利用,那么情况只会对楚江宸更为不利。 尔虞我诈之间,即便是自己的生死,也是可以作假的。 顾云听心下黯然,有些发凉。 “顾、顾姑娘……”皇后说话有些吃力,却并没有勉强自己去挤那些音节,顺其自然,一层层气音之间也偶尔能陡然发出的几个短暂的音节,引回走神之人的注意力。她缓缓地伸出手,拉住顾云听,上下眼皮几乎要粘上了,是多日不曾安睡过的困倦。 这一睡,便再无清醒之期了。 顾云听不语,掌心覆上妇人瘦到硌人的手,静静地仔细听她说。 “顾姑娘……我这双儿女,就,就交托给……” 话未说完,话音已落。 掌中妇人的双手如断线的风筝,在一瞬间由紧绷到松弛,而后缓缓散落,失了那种特有的力度。 “母后?母后!” 楚凌霜睁大了双眼,上前几步,虽早有预料,却仍然不敢接受,更不想接受,轻轻地晃着皇后娘娘的肩膀,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 相对而言,楚江宸倒是十分镇静,除了微红的双眼泄露了一丝脆弱之外,青年腰背挺得笔直,像是骤然从他母亲手中接过了什么重担一般。 老御医诊过脉象,垂着视线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能留在这里的医师必定是皇后等人的亲信,之后的诸多事端,楚江宸自有安排。 “……太子殿下打算何时送娘娘回宫?”顾云听嗓子有些哑,轻声问。 “辰时本宫会携新妇去凤仪宫向母后请安,必须在那之前让母后回到宫中,依母后所言,推延三日。”楚江宸道。 “三日怕是不够,娘娘要推延此事,是担心殿下与太子妃的声誉会受此影响。”顾云听道,“流言蜚语最易起,就算这样推迟几日,恐怕也无济于事。”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能等,母后又如何能等?” 虽说天还不热,可皇后娘娘的尸身也不肯能存放太久,若是时间长了,露出破绽,反而更会招惹麻烦。 顾云听垂眸思忖片刻,沉默不语。 办法自然还有,只要能让外人觉得皇后娘娘并非因病亡故便好。 “殿下说的是。云听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是先行一步,免得让旁人看见,招人猜疑。” “嗯,多谢姑娘愿意来陪母后最后一程,楚某铭记在心。” 楚江宸说罢,俯首一礼,全无往日太子的架势,温良谦逊,气度的确非同寻常。 顾云听略一颔首,大大方方地领了这一礼,告辞离开。 …… 皇后娘娘出宫时乘的便是楚凌霜的马车,十分好认。 马车经从京城最为热闹的街市,匆匆向北面禁宫的方向去,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却又有一些不同。 楚凌霜明白此时不能哭到失态,不能表露出任何异样,否则就会被人察觉端倪,母后和太子哥哥的努力就都会白费。她擦干了眼泪,双目空空地看着端坐在马车主位上“闭目养神”的皇后娘娘,忽然又觉得自己的母后只是累了,在休息而已。 马车经过一片颠簸的碎石路,楚凌霜小心地托住了皇后娘娘,正想开口令门外的车夫小心一些,一连几支惊风长箭便陆续呼啸着擦过车帘钉进了她脚下的木板里。 有刺客! 楚凌霜瞳孔微微收缩,连忙取出藏在车中的长箭冲了出去。 车夫已经被打晕,街上的行人受了惊吓抱头逃窜,楚凌霜执剑环顾四周,只见一黑衣人自街边一座小楼的屋顶飞身跃下,手中弯月似的双刀招式凌厉。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