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善因,得善果。 老太后是祁帝的亲生母亲,手里又握着凤印,如果不是因为一条“后宫不得干政”,她说出来的话,莫说是在这后宫之内,就是在朝廷里,也是一呼百应的,她要带一个宫婢出掖庭宫,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横竖如今顾家男丁都被流放,余下的女眷都在掖庭宫里待着,掀不起什么风浪,祁帝自然也不会揪着一个顾云听不放,毕竟人家“忠君爱家”,离开故土千里,为了“还乡”,连命都可以豁出去,他要是还抓着旧事不妨,如老太后所言,长平伯府这桩婚事的来龙去脉迟早会被好事者抖落出来。 太后的上宁宫中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很少会有不长眼的跑到这里来闹事。只有后宫妃嫔晨昏定省,不过老太后料定顾云听不喜欢与这些人来往,便没要她过去作陪,只让她在上宁宫里做自己喜欢的事。 说是宫婢,平日里除了照顾老太后起居,就没什么别的事要做了,吃喝用度一应都远超过了宫婢的规矩,上宁宫里的人总听老太后叨叨“救命之恩”,没谁真的将她当成是掖庭宫里来的罪奴,日常见面打招呼,喊的也仍是三小姐。顾云听很少会主动去救什么人,就算救了,也必定不是为着什么利弊,无非是一时心念动,就随心而为罢了,谈不上值与不值,但不得不说,在鸣雁山那回救下老太后,的确是最划得来的一件好事。 上宁宫人没有禁止外出的规矩,虽然没有主子的允许,也不能随便离开。如果不是配老太后出去散心,她平时大多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休息。老太后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她会弹琵琶,便命人寻了一把好的,拿给她解闷。 顾云听一向只弹武曲,不过一来手上的骨头长好以后,很少能用得上力气,软绵绵没了杀意的武曲就像是没了灵魂,倒不如不弹,二来是上了年纪的人不大经得起吵闹,她的屋子就在太后寝殿边上,一套武曲下来,大概会吵得老人家脑壳疼,正好与琴一道送来的曲谱上记了些唱春花秋月的调子,曲调婉转,咿呀动人心弦。 她的琴音里没有悲戚,只有无限欢喜。 老太后喜欢得很,每日得了空便听着动静往偏殿来听琴,积极得像是勤奋好学的学生,一日都不想落下。 上宁宫中岁月宁静。 夜深。 顾云听倚在窗前,盯着天边渐渐变成正圆的一轮月,有些出神。 话又说回来,长平伯府获罪后,女眷大多都被送进了掖庭。可掖庭宫实在不小,顾云听在浣衣局里待了多日,都没打听到其余的人都被分去了哪里。 而且长平伯府的丫鬟不算少,她其实也认不全,有些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或许相见不相识,也难说。 长平伯府被抄了以后,也不知青芷居里那对相思雀如今是怎么样了。 “姑娘怎么还没睡下?这都已经快到子时了,该休息了!” 屋外一个女人提着灯渐渐走了过来。 各宫都会有人巡夜,这不稀奇。 顾云听淡笑着看了她一眼,不禁愣了一下。 这人看起来也是个熟悉面孔,虽不是在老太后身边伺候的,但管着底下不少琐事,上宁宫里的事务,多多少少都会和她沾点边。顾云听不是第一次瞧见这位管事姑姑,不过这会儿看她,却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女人本来就是高挑的身材,柴似的身材,没什么曲线,但顾云听从屋子里瞧见窗外灯笼边上的她,宽松的宫装之下,身体和平时有些不同,不过光影交叠的角度太过微妙,顾云听也没放在心上。 “多谢谭姑姑提醒,这就睡了。”顾云听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虚掩了窗户,吹熄豆大的烛灯便歇下了。 屋子里没了灯,伸手不见五指的,很暗。 四下静悄悄的,远处隐约有夏夜蛐蛐的鸣声,不过很远,若有若无的,像轻烟。 大概过了近两刻钟的工夫,有一缕月光悄悄探入偏殿,染白了一小块深色的石砖面。 穿宫装的“女人”身手敏捷地翻进了屋子里,一身宫装有些累赘,险些带翻了窗边的名贵瓷瓶。月光的阴影里,“女人”藏在宫装下的身体渐渐展开了一些,变得挺拔而修长。 是个男人。 他垂眸盯着榻上陷入沉睡的少女,沉默良久,低不可闻地短叹了一声,扯过一旁叠得齐整的锦被,盖在少女身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