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的时候,有种诡秘而不舍的感觉。 影影绰绰,他看着她的背影,不太高,却也不算太纤弱。淡蓝色宫裙似乎大了些,挂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那晚直到深夜,段荣春也没有睡着。 毕竟也是睡了将近半个月。他艰难地试图侧过身。 如果忽略掉腿上还隐隐作着的痛,他已经能起身了。 那么几缕月光从窗缝中照进来,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缱绻。 段荣春记不起来他有多久没有仰望这宫里的月亮。 月亮和太阳,都是那么平等,无论你在乡野或是皇宫,看见的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没有几个人敢直视太阳。就好像没有几个人敢与心中真实的自己对抗。 他胸口翻涌起一阵火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扶着床头起身,抽下那窗闫便要开窗。 ——窗外寻不着圆月,只有一弯小小的月牙,静静地高挂在这夜空,等着人来赏它、赞它。 自然也是,腊月初,怎么可能有圆月。段荣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这久违的月亮,有的人看它是芽儿,娇嫩的、易碎的,在他这里就全变成了冷月弯钩。 那把小钩子是狡黠的,划开他的心寒心烦,哗啦啦落下一个陌生人的笑、声音、泪珠…… 冷风一吹,他头晕眼花地躺回了原处,久久思忖,忘记了关窗。 双杏回厢房时安兰已经睡下了,她甜蜜地笑着,搓了搓被冷风冻红的手,将安兰枕边的蜡烛吹灭。 永宁十七年腊月初三晚,大雪下了整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短小了,白天加更!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先生 1个 抱起来举高高! 第九章 第二天安兰比双杏醒得更早,她前一晚看那话本,看到一半却迷迷糊糊睡着了。一睁眼看见那书还掐在手里,蜡却是被双杏给熄了。 她难得早起一次,平日都是等着双杏叫她起身,再匆匆忙忙穿衣洗漱。 说实话,她知道自己向来不讨人喜欢,甚至是引人讨厌的。能容忍与她同寝的宫女也不多,她跟个刺头一样,所过之处,少能留下善缘。又偏生长了一副好颜色,让管事的姑姑也不愿罚狠了她。 例外是双杏,脾气好得跟什么似的,她一发难,她便退。一开始让她有气无处发,咽进肚子里,甚至怀疑她是专门来克她的,后来也算是和平共处了起来。 打了个喷嚏,安兰觉得今日的早上比平日更冷了些。她披上中衣,轻轻推了双杏下。 真没想到还能轮到她叫她。 双杏只是浅浅地“嗯”一声,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安兰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日日忙些什么,几乎没有不晚归的时候。她看那被风撞得微微摇晃的窗户,心下一动,嘴角带上笑。 她俯身拽走双杏的被子,推开窗。 窗外银装素裹,亮晶晶地刺着她的眼睛。 “好大的雪!你快起来看。” 双杏一睁眼就看到安兰那张灿若春花的脸,背后是连绵璀璨的雪光。 她的眼睛有点肿,配上因为被安兰强行叫醒而露出迷茫神情的脸蛋,显得格外可怜。 安兰心里也莫名笼罩一丝愧疚,看着她泛红的眼圈,质疑道: “你的眼睛怎么肿了?没人欺负你吧。” 越说越觉得可疑,看她每日累得不成形拖着脚步回来,像是有人挟持逼迫般。 “你呀,就是傻。” 她又开口,一半打探一半关心。 “你还没给自己考虑下吗?” 双杏还没完全睡醒,讷讷地回些“嗯嗯”、“啊啊”,也下铺去看窗外雪景。 她们住在侧殿的厢房,不是主子轻易会来的地方,因此这雪地除了早起的小宫女殷勤扫出的细细一条道外,都保持着原样。窗外白茫茫的,应是下了连夜的大雪。 现在这里还没有什么声音,但想来主子会去的地方早就有了扫雪的人。 真正的底层宫人比她们难多了,天不亮就要到岗,顶着风雪为主子扫出一条路来,只待主子临幸。 安兰像是有了兴致,叽叽喳喳地和她聊天。 一边说话,一边笑。若有人经过,保不准要看呆了。 双杏还是个未长开的少女,比她大两岁的安兰已经完成了抽芽蜕变,雪肤凤眸,一举一动俱是风情。 深一脚浅一脚到了正宫。进殿的时候再向外看,仅有树顶一层薄雪,透露出昨夜曾有大雪。 这是艰巨而静默的工程,是主子看不见的事情。 安兰前几天改到正宫侍候。她跟在双杏身后,低眉顺目,只在抬头时乍开眼角眉梢的媚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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