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大雪,今日的天气还算晴朗,晚上时分也月明星稀。 就是这路实在是难走了些。 通往废宫的路,本就没人管。自然路况也随天变化,下雪时,就积满了雪,出了太阳,雪化了,就又泥泞不堪。一层冰堆着一层冰。昨夜大雪漫天,使得这路况更严峻了些。 一时不慎,双杏踩空了一丛雪堆,整个人向前跌去。 呼......还好包袱没有落地。 双杏咬着嘴唇从地上爬起,捡起跌在一旁的宫灯,灯殷上雪,比方才更暗了两分。 衣裙上的雪扑一扑就好了,严重的是她的膝盖。 受伤总是凭借着一股巧劲,虽然裙子没跌坏,她却能感觉到膝盖一定已经被磕坏了。 那股刺痛,被风一吹,又成了麻木的感觉。 ...... 段荣春觉得口干舌燥。 他缓慢地睁眼,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在哪里。但实际上他也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究竟在何处。 昨晚......或许是昨晚吗,他最后的记忆是那一弯月芽儿,它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假意温柔着,在他心里填上了一个缺。 那是他从来没感受过的感觉,他从没遇见过这种无缘无故的善良和付出,于他而言,所见之处更多的是冷眼、嘲弄、落井下石。 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天真无邪,未曾怜惜的愚蠢善良,却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拉住他、守护他。 但那又怎么样,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无论那个小宫女怎么向他倾注心血,他也灰心丧气。 那扇门,曾经向他敞开,又轻易地将他扫落。 热。榻下好像有一团火,正在将他灼烧。他想不起那个小宫女了,思绪却飘起来,被带回很多年前。 入宫前,他也是个顶普通的平常人。生在六月夏日的炎热时节,循规蹈矩地过活。父母也是庸常之人,家中有些余财,供着他读书,盼望着他未来可以高中,光耀门楣。 很简单的生活,也会很简单地破碎掉。 在父哀母亡、家财散尽的时候,在他连活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他满不在意般地进了宫。排队的男孩中,有人哀哀哭泣,有人懵懵懂懂,只有他支棱着头,垂着眼,是平静的。 多年前他父母所期望的得见天颜,他的确也做到了。不仅如此,他还能置喙皇上,能暗中左右皇上的意思。 可在他站在宫门前,已经要迈出那一步的时候,他也设想过会有人拦下他,告诉他日子哪有那么轻易就结束。可是没有。 一个人的坠落,无论是哪个方面,□□还是精神,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来说,都和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一滴水一样平静而自然。 进宫后,他做了几年最底层的洒扫小太监,起初还会郁郁于自己的残缺,即使他在人眼中是“自甘堕落”,成了一个不完整的男人。 但繁重的活计让他连自哀自伤都做不到。 他切得晚,十四岁的少年已发育了,难度就比小孩子更高些,一个不慎,就难免伤到他。那两年,每逢阴雨天他的骨头都会剧烈地疼。没资格寻太医,他都是靠紧咬牙关撑过来的。 进宫后的第四年,他投奔王显麾下。王公公喜爱好颜色的太监,徒子徒孙间的腌臜事不知凡几。段荣春处在风暴的中心,试着保全自己,向着权势进发。 他只又用了五年,就扳倒了王显。那人没想到自己竟被个还没得手的玩意儿压垮,死前怔怔看他,目眦欲裂。 而他呢,是冷冷一笑,令小太监为干爹献上鸩酒一杯。满怀诚意,送君归西。 再登一步,与黄琅争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