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尚未批完的折子都送进书房里,糜芜想了想,道:“我不困,我就在这里看会儿书吧。” “好。”崔道昀不再多说,摊开一本折子,道,“书架上那些书你自己挑一本看吧。” 糜芜便从架子上拿了一本游记翻了起来,她性子原本也喜动不喜静,况且心里有事,只是看几页便去偷偷瞧着崔道昀,不多时崔道昀便察觉到了,放下朱笔,温声问道:“怎么了?” “宁嫔今天来找我了。”糜芜道,“还求我给陛下带几句话。” “为了澄碧堂的事?”崔道昀略一思忖便猜到了大致的情形,重又拿起朱笔批复起来,“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她无宠无子,于情于理都不会害我。”糜芜远远地看着崔道昀,道,“她还说她从未见过六皇子,更没有道理陷害六皇子。” 崔道昀便道:“有道理。” “陛下的意思是,宁嫔是冤枉的?”糜芜问道。 “朕的意思是,现在不必理会,只看两日之后秾华宫如何回复吧。”崔道昀道,“若是证据确凿,该如何便如何。” 所以皇帝根本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却不准备插手?糜芜想了想,又道:“宁嫔今天已经被芳华姑姑问过话了,我看她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皇后自然是想推个替罪羊出来交差,宁嫔没有娘家可以依仗,在宫中也没有朋党,正是最合适的一个。崔道昀想了想,道:“宁嫔出身寒微,膝下无子,可想而知。” 糜芜看着他,心里某处沉下去,脸上却带了笑,轻声道:“陛下,这么说的话,我也是可想而知呢。” 殿中突然便安静下来,白烛哔哔啵啵地烧着,灯芯结了一朵大大的花蕊,在案上投下淡淡的影子,糜芜移开目光,低下去看那点灯影子,心中前所未有的不安定。 皇帝既然能忘记王美人是谁,自然也能眼睁睁看着宁嫔被诬陷却无动于衷,皇帝对那些他不在意的人,从来都是无情,可她这些天里朝夕与他相伴,竟然忽略了这点。 崔道昀看着她,她低垂了眼皮,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虚虚的影子,像一尊静默的美人雕像。崔道昀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恍然想到,他对于心念之外的人,的确是不怎么在意,也难怪她会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他重又放下朱笔,起身到她跟前去,俯低了身子想要对她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却在此时,她忽地抬头看他,已经是满面笑容,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轻俏地说道:“不过,陛下肯定不会让我落到那个地步的对不对?” 自怜自伤都是无益,皇帝的心意从来都不是其他人可以左右,唯有努力在他心里扎下自己的影子,让他不忍不给她一个将来,她才能杀出一条出路,不至于落到那个“可想而知”的境地。 崔道昀不觉也笑了起来,轻声道:“你放心。” 他会想出一个妥当的法子来安置她,至少在他身后,不会让她落得无依无靠。 糜芜心中稍定,又道:“今天我还见了贤太妃,她痛风的毛病犯了,还得打点银子,才能找到大夫。” 宫里看似吃穿不愁,其实处处都需要银钱,崔道昀虽然并不很清楚中间如何操作,但也是听说过这些情形的,想必她在担心这个?他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问道:“是不是担心手里没钱?” 就见她先是重重地点头,跟着却又笑道:“如今还有呢,进宫的时候哥哥给了我一千两银票,还装了一袋散碎银子给我使,反正宫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我都攒着呢,万一有什么急用,正好能用上。” 崔道昀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从来没有攒钱或者缺钱的感觉,即便以往边疆有战事国库吃紧时,那种焦虑也是因为国事而生出的焦虑,与她这种细心攒下银钱以备将来的做法还是不同的。 只是,她特地在这时候提起银钱,也不可能只是随口说说。崔道昀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向她说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