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地转着手里的玉扳指,看着泰郡王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小惩大诫……”皇帝低低地重复着,语调中透出了一抹嘲讽。 这废世子的圣旨还是自己亲自盖下的御印,废世子只是小惩,那何为重罚? “皇上……”泰郡王愈发不安,还想解释什么,已经被皇帝抬手打断了。 “慕翊嘉,你既然要分家,就要分得公平,别小家子气的把慕家的脸都给丢尽了。”皇帝的声音微沉,毫不掩饰其中的不悦。 泰郡王心如擂鼓,觉得四周勋贵朝臣那好像在看好戏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强撑着道:“皇上,臣有错。只是臣府中儿女多,若是单给瑾凡一人分家也不好,是以臣打算每月给他些许月例。” 月例?皇帝听着觉得可笑至极,如何不知道对方在搪塞自己,不悦地反问道:“那你还分不分家?”这都要给儿子送月例了,还分什么家! 泰郡王一时嘴快,此刻发现不对,却也晚了,额头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淌下。 皇帝心里不虞,也有存心教训泰郡王的意思,又道:“瑾凡是嫡长子,就算有过在先,不能继承爵位,分一半的家产也不为过。” 一半家产?!泰郡王差点没厥过去,嘴巴张张合合,这怎么行! 自己本就是为了与梁家划清界线,才会把想着赶紧把慕瑾凡给分出去,从此不再往来。可若是分家就要分走一半家产,那倒还不如不分呢!反正慕瑾凡如今也不是郡王府的世子了,也不会拖累府里太多,给口饭吃,养活着就成。 这么想着,泰郡王便开口了,说道:“皇上,臣仔细考虑过了,瑾凡年纪还轻,分家其实不……” “皇上。”这时,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慕瑾凡突然开口了,神情淡淡地主动提议道,“王府开支也大,不如把先母的嫁妆给小侄就行了。”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道,“先母只有小侄一子。” 皇帝又朝慕瑾凡望去,有些惊讶地挑眉。 梁家虽然有罪,但罪不祸及出嫁女,这嫁妆自然也不会充公的。先泰郡王妃只有慕瑾凡一子的话,其嫁妆给了他理所当然。 慕瑾凡如此提议也等于是放弃了泰郡王府的家产。 这孩子不错。皇帝的眼中多了一抹赞赏,心中也有几分唏嘘。 其实之前在耿家的事情上,慕瑾凡虽然有错,但也不过是少年意气,责骂几句令他自省也就罢了。说到底,皇帝之所以会同意夺了他的世子位还是因为他的母族梁家所犯之罪。 可惜了。皇帝心里叹道,看向泰郡王问:“你的意思呢?” 皇帝虽是在征询泰郡王的意思,但那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泰郡王咽了咽口水,心想总比分走一半家产要好,便急忙应下了:“皇上,臣没有异议。” 皇帝心里越发感慨,想了想,决定还是得给慕瑾凡一个差事,有份俸禄,日后也能养家糊口,于是就以一句“明日起,你就去五行兵司马当差吧”结束了这个话题,跟着皇帝又让内侍给慕瑾凡也加了座,泰郡王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面色不太好看。 这出戏来得意外,落幕得也快。 在四周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时,一切就结束了,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了一番,目光就又被场中的动静吸引了。 又是一批倡优退下了,下一批带着木盘与小鼓的女子又翩翩登场,节奏鲜明的乐声响起,女子们双手舞着喇叭袖,一会儿绕着盘、鼓起舞,一会儿以赤裸的双足轻巧地蹈击鼓面,纵跃腾踏,一时如孔雀开屏,一时倒立,一时似虎跃,舞姿瞬息万变,轻盈不失利落,曼妙不失机敏,翩若惊鸿,看得皇帝也是连声叫好。 方才关于泰郡王府的那点涟漪很快就在热闹喧哗中烟消云散了…… 皇帝又看了一会儿戏法和两出舞蹈后,就开始觉得有些无趣,比起高高在上地坐在这里,他更喜欢白龙鱼服,笑看民间事。 勉强看完一出“鱼龙曼延”后,他就借着更衣进了皇觉寺。 等皇帝再从皇觉寺的侧门出来时,身上的龙袍已经换成了一袭湖蓝色锦袍,外面披了一件宝蓝色的斗篷,头上的金龙冠也被一支碧玉簪所取代,看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富户老爷。 岑隐也换了一身天青色锦袍,跟在皇帝身侧,随行的一众锦衣卫也都便衣,两人跟在皇帝和岑隐身后,其他人则谨慎地在后方保持一定的距离,目光是一刻也不敢从皇帝身上移开。 虽然此刻有一半人被吸引过去看百戏、瞻圣颜,但是庙会里还是十分热闹,还有不少人都趁着这难得的宵禁四下闲逛着。 一路上,不时就能看到孩童拉着父母的手撒娇说要吃这个,玩那个,还有些少年少女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玩套圈,捞金鱼,射靶子……玩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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