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衣裳正打算出门,文永聚就进来了,快步走上前,躬身对着皇帝禀道:“皇上,丹夏县的董县令又来了,正在岸上候着,说是准备了一艘画舫,请皇上过去一观,顺便游河……” 文永聚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见他神色淡淡,就不动声色地接着道:“董大人说,这画舫是他们县城中最出名的画舫,名叫藏花舫,舫中藏着一朵倾世名花,不仅姿容绝色,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卖艺不卖身,是个烈性的奇女子。” “哦?”皇帝挑了挑眉,果然被挑起了几分兴趣,“文永聚,你在前面给朕……我带路。” “是,皇上。” 文永聚的头垂得更低了,嘴角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起。 他伺候皇帝也有十多年了,对于皇帝的脾性最了解不过了,知道皇帝的喜好,这一次,他好不容易才抢到这次南巡伴驾的机会,一定要在皇帝面前出头! 接下来的三天,大雨如瀑布般倾泻不止,船队就一直停靠在丹夏驿。 皇帝每天乘坐画舫流连在青楼楚馆,歌舞升平,倒是有几分乐不思蜀了。 一直等到四天后,雨终于停了,天气放晴,皇帝这才想到要微服私访去看看,就带着两个几个乔装打扮的内侍、锦衣卫出去了。 丹夏县自不比京城、江南、两广等地的富庶,但是整个县城里那也是一片繁荣兴旺的景象,那些个百姓一个个丰衣足食,安居乐业,他还特意去大庆街的一间茶馆喝过茶,听县城里的百姓都在夸县太爷英明神武,前些天又惩治了一批闹事的恶霸,自他到任后他们丹夏县的百姓日子过得蒸蒸日上云云。 皇帝心情不错,在茶楼酒馆戏楼里喝了些茶,吃了些酒,又看了一会儿戏后,就回了丹夏驿。 回去后,皇帝就令人把涵星叫了过来,狠狠地训了她一顿,说是她道听途说,不曾亲眼验证就随便乱说,岂知何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还让她回去好好反省! 涵星只是因为养在宫里头,所以有几分天真,几分不谙世事却也不傻,听皇帝说了他的见闻,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戏文里也没少演这种欺上瞒下、粉饰太平之事。 从皇帝那里回来后,涵星就气呼呼地跑去找端木绯,端木绯正坐在船尾喝茶吹风,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一旁的两个內侍见涵星来了,给她也搬来了一把酸枝木玫瑰椅。 涵星坐下后,就把那两个內侍都遣退了,跟着抱怨道:“绯表妹,本宫看,父皇他真是糊涂了!” 端木绯亲自给涵星斟茶,又把茶杯送到她手中,心道:皇帝何止是糊涂了。 这几年,皇帝的眼睛和脑子都被所谓的“盛世”糊住了,他不想知道的就当作没看到……大概其中有部分的执念便是起源于十七年前的那场宫变,“篡位”是皇帝心中的一个心病,以至于他心中一直在和崇明帝攀比,想证明他比崇明帝强,想证明他的篡位没有错! 在她看来,今上未免也太过“贪心”了。 端木绯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祖父楚老太爷对今上的评价:“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端木绯不知道崇明帝到底如何,但是崇明帝在位三年,澄清吏治,惩冶贪墨,整理度支,收入颇增,可谓勤政之君,这便是端木宪也承认的。 涵星捧着茶杯,编贝玉齿微咬着下唇,怔怔地看着茶汤里一片片沉沉浮浮的茶叶,映得她的眼眸闪烁不已,眼神渐渐恍惚,其中带着一分不悦,两分失望,三分茫然。 一直以来,在涵星的心目中,她的父皇是英明神武的大盛天子,即便有些缺点,但是人无完人,父皇一直是她仰望与崇敬的对象。 可是此时此刻,涵星心中一直如泰山般坚定的信念忽然就动摇了…… 涵星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玄信的事,当初明明是二皇兄与玄信有私交,父皇却没有为大皇姐澄清,以致到现在京中还偶有大皇姐豢养僧人的传闻。 涵星的心底泛起一阵淡淡的苦涩,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是了,她的父皇天资聪颖,心思敏捷,文武双全,这样的父皇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只不过是父皇有时候宁可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涵星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道:“本宫不明白,父皇他怎么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呢?” 端木绯点了点头。嗯,皇帝确实喜欢自欺欺人。 “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