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氏微微一笑,缓缓道:“王太夫人,你说季姑娘与令孙订过亲,可是一没婚书,二没媒人,单单凭一个所谓的信物,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戚氏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周围那些国子监的监生们也都听到了,好几人连连点头,心有同感,又有人急急地跑进国子监去,想去叫同窗过来看热闹。 戚氏当然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都在听,却是视若无睹,接着道:“季姑娘在贵府住了这么久,贵府连季家的家财都占了,弄出一个所谓的信物根本不出奇。” 戚氏的语气不冷不热,不轻不重,可是话里的内容却尖锐无比,就差一巴掌直接打在王太夫人婆媳的脸上了。 季兰舟眼睫微颤,惊讶地看着戚氏,眸中闪过一抹动容……更多的是尊敬。 “……”王太夫人的笑僵在了嘴角,脸色不太好看。 气氛微凝,天上的太阳被云层遮住,四周都暗了一暗。 不远处的端木绯和涵星暗暗地为戚氏叫好,心道:不愧是戚先生! 端木绯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眸子晶亮。 季兰舟的运气不太好,有这样的外家;同时,她的运气也没差到家,终究是从荆棘中开辟出了一条生路……能有戚先生这样的老师,这也是季兰舟的福气! 王太夫人恼怒地看着垂眸不语的季兰舟,知道是不能指望这个白眼狼帮她这个外祖母说话了。 “戚先生,此言差矣。”王太夫人很快就压下心口的怒火,冷静了下来,反驳道,“这是兰舟的娘在世时主动提起的婚事,两家人口头之约,当然是以信物为凭,兰舟自己也说这块玉佩是她娘的,总不会有错吧!” “这是她娘生前的遗愿,老身也是惦记着过世的女儿,不愿让她九泉之下难以安心!” 反正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了,话到底怎么说,还不是由着她说了算,口头之约也是“约”,便是到京兆府去论理,她也是有理的。 戚氏神色如常,目光如炬地看着王太夫人,徐徐道:“王太夫人,既然季姑娘与令孙早有婚约,又是令嫒的意思,那么在季姑娘孝期满时,你为何不为他二人交换庚帖,正式定下亲事,也好全令嫒的遗愿?!” “……”王太夫人哑然无声,差点没瞪余氏一眼。 当初她也想早点给外孙女和次孙定下亲事,这样兰舟的将来也能有个托付,她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女儿了。 偏偏余氏嫌弃季兰舟无父无母,觉得她是个天煞孤星,总觉得王廷惟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将来中进士那是十拿九稳的,他能有比季兰舟更好的选择……谁想,这一拖就拖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周围的那些监生们也听出了几分味道来,彼此交换着眼神。 看这样子,便是当初季夫人王氏真有意与王家亲上加亲,王家怕是一边贪恋季家的百万家财,一边嫌弃人家季姑娘呢,如今王家自己落魄了,就又巴了上来。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于是,众人看向王廷惟的目光中就带上了几分轻蔑不屑。哼,亏他还是读书人!真是读书人的耻辱! 王廷惟被众人的目光看得脸上火辣辣的,只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他薄唇微张,想劝祖母和母亲离开,改日再说,却被王太夫人抢在了前面:“戚先生,老身知道你是好意,关心老身那个外孙女。哎,本来有些事老身也是不想说,不想坏了兰舟的名节……” 戚氏心里咯噔一下,看出了王太夫人眼底的那抹恶意与决绝,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试图打断对方:“王太夫人,既然……” 王太夫人仿若未闻,继续往下说:“其实,兰舟与老身的孙儿早就彼此爱慕,本来老身是想等兰舟及笄后,再给两人正式定亲,谁想……” 王太夫人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是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周遭的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她说得每一个字。 季兰舟的身躯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抬头看向了王太夫人,一双乌眸墨黑幽深,突然间变得深不见底,纤细的手指牢牢地攥紧了手里的丝帕。 周围陷入一片沉寂,只剩下风拂枝叶的声音,太阳还被挡在厚厚的云层后,整条街上都是暗沉沉的,仿佛会下雨似的。 王太夫人这几句话可是诛心了,等于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