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她打了个激灵。 人牙子深吸一口气,连忙把偏移的话题又转了回来:“民妇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肖天那个疯子娘时,她已经病入膏肓,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不过神志倒还算清楚。她说,她不要儿子的卖身钱,只求给他寻个好去处。” 说话间,人牙子神色中也有几分唏嘘,几分感慨。 她做了几十年的人牙子,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过不少人、不少事,这但凡不是家中揭不开锅,实在走投无路,谁也不会想到卖儿卖女,肖天娘也不例外。 肖天家除了这对母子外,已经没有别人了,当时肖天才五岁而已,等肖天娘一去,肖天一个五岁的孩子十有八九只会活活饿死。肖天娘找个人牙子把儿子卖了至少能给孩子找一条活路,得一线生机。 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给人当奴才,也总比死了好。 人牙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民妇应了,收下了肖天,后来一路从陇州到晋州,足足养了他一个多月,才在晋州把他卖给了振远镖局。那家镖局的镖头是远近闻名的好人,买下的小孩都收作徒弟在镖局里当镖师。镖局里虽然是在刀口上讨口饭吃,可也是正儿八经的营生是不是?” “后来,民妇又返回陇州时,正好经过肖天老家,也是想积点德,就想回去告诉一声肖天娘她儿子的下落,不过没见到人,村子里的人说是民妇把她儿子接走后第二天,她就断气了,许是把儿子托付了出去,就没牵挂了。” 人牙子说话没什么条理,唠唠叨叨,细细碎碎,一不小心还会跑题,但是慕炎还是耐着性子全神贯注地听完了,在心里反复地咀嚼着对方的每一个字。 慕炎修长的手指在手边的白瓷浮纹茶盅上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紧接着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肖天的老家在哪里?” “陇州楠康城附近的肖家村。”人牙子用最快的速度答道。 楠康城?!慕炎双眸微张,瞳孔中顿时迸射出希望的火花,与身旁的岑隐对视了一眼。 慕炎的右手不自觉地握紧。 当年,年仅三岁的楚庭舒是在陇州临泽城附近走失的,而楠康城就在距离临泽城不到三十里的地方,说不定楚庭舒就是被肖天的母亲捡了回去当作儿子抚养,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如果说,原来慕炎对于肖天的身份只有五成把握,经过方才人牙子的这番话,他对这件事的把握上升到了七成。 砰砰砰! 慕炎心跳砰砰加快,眉眼间露出几分罕见的紧张。 慕炎又握了握拳,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平静地又问那人牙子道:“你……对肖天娘知道多少?” 事情都过了十年了,人牙子对于肖天家的事其实也记得不多了,但也只能拼命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把知道的都说了:“肖天娘是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的疯婆子,大部分时间都疯疯癫癫的,常对着空气说话,就像是她男人还活着似的,偶尔又会清醒那么一会儿。” “听说她以前不是疯的,还能干得很,一家三口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哎,那几年不是蒲国来犯陇州吗?她也是命苦,她男人死在了战乱中,就剩他们孤儿寡母两个,肖天娘起初寻死觅活的,后来就疯了,独自带着肖天生活在破庙里,靠着捡破烂和村里人的施舍过日子。” “民妇记得当时带民妇去见肖天娘的村人说过,肖天娘疯是疯,可对她儿子非常好,自己不舍得吃用,全都给了儿子。当年,民妇刚看到肖天时,他虽然称不上白白胖胖,但也健康活泼,小小年纪就会照顾他娘了。” 人牙子又咽了咽口水,说了这么多话,觉得口唇发干。 她并不知道慕炎他们打听肖天到底是为什么,可不妨碍她拐外抹角地帮自己说一些好话:“民妇那会儿一看到他就喜欢,所以给他挑人家时那也是千挑万选才挑了华汶镇的振远镖局。” 岑隐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只是自顾自地饮着茶,似是专心品茗,又似也在倾听。 人牙子大着胆子看了慕炎和岑隐一眼,只觉得这两位年轻公子都好看得跟画上的人似的,她自觉走南闯北也算见过那么一些贵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贵气的公子,就好像他们是天,她是地……不对,她最多就是泥巴。 小蝎自然注意到了人牙子在偷瞄慕炎和岑隐,轻轻地咳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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