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宪不禁想起上个月十五日从公主府回来后,端木纭对他说的那番话: “祖父,我不怕!” “若真有什么事,岑公子一定会来。” “……” “祖父,您放心,我是不会有事的!” 彼时,端木纭的神色是那么自信,那么笃定……那么盲目! 她对岑隐的信任完全超出端木宪的预料,让端木宪觉得他根本无从劝起。 端木宪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般,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发出幽幽的感慨:这个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距离他不过一丈的端木纭,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他是堂堂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沉默时,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仪。 这要是普通人,恐怕早就退却了,但是端木纭可不是普通人。 端木宪忽然长叹了一口气,肩膀霎时垮了下来,神色间透着一股子疲惫与无力。 “大丫头,你真的想好了?”端木宪问得直接。这条路可是没有后悔药的。 端木纭毫不犹豫地说道:“想好了。” “不会改?” “不会。” 端木纭浅笑盈盈,端木宪却是根本就笑不出来,他的孙女本来可以平平顺顺地过完这一生的,怎么就偏偏遇上了岑隐呢! 端木绯好似啄木鸟似的,呆呆地一时看祖父,一时看姐姐,一时再看祖父,一时再看姐姐。 端木宪又沉默了。 漫长的沉寂让厅内的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 “簌簌簌……” 厅外,有一只雀鸟展翅飞过,翅膀在枝叶间擦过…… 端木宪抬手揉了揉眉心,沉声道:“等他从怀州回来后再说吧。” 他既没应,也没反对。 端木纭的唇角翘得更高了,眸子也更亮了,乖巧地点头道:“好。” 她知道虽然祖父今天没收岑隐的庚帖,但是祖父已经是让步了,她更知道对祖父来说,他这一步让得有多难。 所以,端木纭没有再说什么。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祖父也许会需要一年,三年,甚至五年才能让这一步的,现在已经很好了。 她愿意等,等到岑隐从怀州回来的那一天。 “……”端木宪欲言又止,想问她知不知道岑隐此去怀州怕是没那么快可以回来,怀州在数千里之外,人心易变,往往经不住时间与距离的考验…… 这时,端木绯放下手里的青花瓷茶盅,提议道:“姐姐,岑公子马上就要走了,我们是不是得给他准备点什么?” 端木纭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脑子立刻就动了起来。怀州路途遥远,且气候地理与京城大不相同,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蓁蓁,你帮我一起列张单子吧。”端木纭忙道,想着之前慕炎去南境时,端木绯帮着备过东西,比自己有经验。 端木绯难得可以帮上姐姐,美滋滋地应下了:“我给姐姐查漏补缺。” 端木宪嘴角抽了抽,脸差点没垮下来,他“恶狠狠”地盯着端木绯,觉得这小丫头也太向着外人了!! 端木宪心里憋着一口气,冷笑道:“他这一走,朝上那些人怕是又要想多了。” 端木宪身为首辅,也是刚刚从岑隐口中知道他要去怀州的,很显然,这件事应该是岑隐与慕炎私下商量决定的,其他朝臣现在肯定还不知道。 姐妹俩根本就没听到,亲昵地头挨着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蓁蓁,你上次给阿炎备的防蚊虫的香囊配方还在吧?” “在在在。都在我脑子里记着呢!” “怀州比这里热多了,冬衣可以省了,得多备些夏裳。” “听说怀州人现在这个时候都穿半袖了。姐姐,我那里有几本关于怀州风土民情的书籍,你要不要看?” “要。” 姐妹俩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端木宪看着这对让他操碎了心的孙女,万千心绪化为一句话: 祖父难为啊! 正如端木宪猜测的,当次日早朝上,慕炎提出由岑隐去怀州主持大局并主揽军政民生一切事宜时,满朝堂都哗然了,只除了事先知道的端木宪神色淡然。 “……” “……” “……” 所有的臣子都仰首望着御座上的慕炎。 连游君集也惊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去转头看端木宪,这才发现端木宪一派气定神闲。游君集立刻心中有数了,端木宪提前就知道了这件事。 游君集默默地给端木宪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他既然早就知情,也不知道提前跟自己透个口风。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