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惊蛰有些同情,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会帮他报仇的。” 容卿现在明白了,崔不去特意把所有人都遣走,就是为了方便小六下手。怀疑毕竟只是怀疑,他不可能因为怀疑就把小六抓起来拷问。 “崔先生,等此事了结,我想回去寻小六,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也总得带他回家安葬。”他请求道。 “可以。”崔不去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只要容卿的要求不影响大局。 裴惊蛰上前,用沾水的布在刺客脸上狠狠揉搓,终于搓下一层薄薄半透明的胶皮,小六半边憨厚的脸卸去,露出一个瘦若刀削的形象。 “要不要拷问他?”裴惊蛰请示道,他灵光一闪,“或者我可以让乔娘子帮我易容成小六的模样,让他们以为小六还没动手,等他们来联系我?这样我们又能多一条线索了!” 崔不去却摇头道:“没什么用。一来他是死士,除了自己的刺杀对象之外,不会知道太多,二来这种死士,用完即弃,你迟迟不动手,对方肯定察觉有异,更不可能与你联系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容卿问出了裴惊蛰的疑问。 他们现在,就像被困在翁中的鳖,四面都是围墙,看不见外头的光景,只能凭着直觉四处乱闯,就算这个关隘闯过去了,还有下一个等着他们,不可能保证每次都平安无恙。 最糟糕的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杨云下了战书,两日之后便会行动,但在那之前,他其实早就动了。黄略死了;栖霞山庄被烧;灾民不知去向,生死未卜。他们这一方,线索中断,证据全无,而敌人那一方,却固若金汤,密不透风。 胜劣立现。 容卿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法子翻盘。 他期待地望向崔不去:“崔先生,您的左月卫几时才能调来?” 谁知崔不去瞥他一眼,给了他个惊天动地的答案:“我是吓唬杨云的,根本就没去调人。” 容卿木了。 其实,也不能怪容卿咋咋呼呼大惊小怪。 毕竟他刚刚当上御史没多久,光迁郡是他头一回出公差,本来以为是个寻常差事,谁知会遇上如此棘手的敌人,别说区区一个容卿,如今便连崔左月使和凤二府主,都陷在这里,若是没能查个水落石出,大家谁也落不到好。 容卿起初尚不知案子背后的波澜诡谲,云海十三楼翻云弄雨的影子在隐隐作祟,他只道杨云胆大包天,竟连朝廷钦差都不放在眼里,可单凭他一人,又如何制造出如此动静,只手遮天?直至后来,层层神秘面纱解开,一点点露出真正的轮廓,他才赫然发现,这潭水之深浊,已经不是他能玩得转了。 裴惊蛰也有些惊了,他问崔不去:“您不调左月卫来,单凭咱们这几个人,乔娘子现在还受伤了,若杨云发起狠,真要杀人放火,我就是豁出命去,恐怕也无法护您周全啊!” 崔不去神色泰然,朝他伸出一根手指。 裴惊蛰睁大眼睛盯着这根手指,拼命思考对方想要传达何种深奥含义。 却见崔不去将手指摇了摇:“你说错了。” 裴惊蛰:…… 他可能是平日里见惯了崔不去冷着脸跟凤霄唇枪舌战,一时间很难想象崔尊使也会有如此童心。 但从崔不去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很沉重:“左月局没有人手了。” 裴惊蛰张口结舌:“这,怎么可能?” 左月局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 不过裴惊蛰知道,左月局的人手虽然不如解剑府多,在北朝各地,甚至在南朝,也都是有暗哨桩子的。 不说别的,光是京城的左月卫,加起来怎么着都有好几百号人了吧。 几百号平民百姓自然是乌合之众,可几百个受过严格训练,具备一定身手的左月卫,就是精锐了。 将这支队伍召集过来,杨云再想干点什么,都得有些顾虑不是? 崔不去看出他满脸的疑惑,慢条斯理道:“现在大水未去,消息传递很慢。我派的人从城北绕路走,像我们来时那样,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好几日才能到,届时杨云早就动手了,来不及。” 裴惊蛰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牵强到不像崔不去的为人了。 你崔不去不是向来料敌先机,出奇制胜吗,怎么突然之间,好似被蒙住耳目,什么也干不了了? 但崔不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打乱了他所有思绪。 “在你方才的几句话里,已经两次提到了乔仙。”崔不去似笑非笑看他,“你很惦记她吗?” “哪、哪有!”裴惊蛰意识到自己连说话都结巴起来的时候,手脚就更加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崔不去道:“她也很惦记你。”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