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了结一件事,回身走回摄政王身前,伸出手在他掌心。在我与那物接触的一刹那,它倏然褪去了血腥的外衣,露出珠圆玉润的内里,滴溜溜地自动浮空而起,悬浮在我与摄政王的掌心中间。 我一字一顿:“白露珠,给我记忆。” 霎时,有万道光华自中心射出,耀眼夺目,飞彩凝辉,令我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封印记忆的锁链渐渐碎裂,记忆的洪流激流而出,一时间,无数记忆的片段在脑海中飞跃腾飞。 我的眼睛微微睁大,眼前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我记起了,我叫北辰珏。 顾七的临终一吻、神医的受制于人、国师的义无反顾、小白的舍命相护、孤狼的千里追随、方漠的默默守护、龙皇的引颈就戮、楚清的温柔呵护、朱皇的甘愿受死,乃至于玄皇的纠缠不休…… 仿佛都找到了缘由。 为何玄皇说:“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不要再记起了,反正不是什么十分紧要的东西。” 为何他告诉我:“我说——既然已经忘了,就不要去找寻它们了。” 为何他轻轻叹息:“晚了,你的家没了,都毁了……” 两行热泪蓦然滑落下眼角。 原来、原来……都是我一人,是我执意妄为,是我涂炭生灵,是我杀人盈城,也是我……将纷乱的战火带向四国,亲手毁灭了我的国、我的家,让百姓流离失所、使家乡血流成河、令世界满目疮痍…… 为何、为何会这样? 我顿觉天旋地转,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心痛如绞。 摄政王的声音仿佛也自远端不真切地传来: “白露珠,认他为主。” 眼前的一切的景物都变得朦胧起来,我扶着额头,看着——作作生芒、光华流转的白露珠融进了我的胸口。 是时,心火熄灭,灵台清明,进而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 彼时,在西门晏眼中,是怎样的一种场景啊? 乌黑的青丝自顶端开始,覆盖上一层朦胧似幻的碎光,随着光芒向发尾的蔓延,将如瀑青丝铺染成满头飘摇的银发; 漆黑深邃的双眸闪过一阵熠熠神光,刹那镶嵌了鎏金琥珀的金瞳,两行清泪化作晶莹剔透的碎光,随风消逝在空中; 在淡雅如雾的明光中,笔挺厚重的军装也由下向上,替换成了一袭白色的曳地华袍,边角以月白为底,勾勒着精致的暗花,腰间系着一根墨黑色蟠离纹束带,衣摆有祥云图案漂浮其上,衣袂飘飘,纤尘不染。 银发如月华,紧贴着那细腻如美瓷的肌肤,而清贵高华的脸,美得让人窒息的眼眸和他优美如樱花的唇瓣,仿佛降落尘埃的谪仙人。 眸如星辰,眉目如画,衣冠胜雪。 西门晏挡住右眼,如痴如醉地盯着这人的身影,一世也看不够。 北辰珏眉间微蹙,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除了外貌,更有在心境上的变化,适才所有的伤痛苦楚,如同冰消雪融,也无影无踪了。 “吾还有最后一件事找你算账。”他唇瓣开启,淡淡说道。 西门晏的面容俊美温柔:“你说。” 因为摄政王惧寒,他平日里便穿得不少,这时正值冬季雪天,衣袍貂裘更是裹得厚重,故而若要做点什么,十分不方便。 帮他先宽衣解带罢。 北辰珏上身前倾,近乎是要覆在他身上,令他心跳如鼓,不禁紧张得闭了眼睛,那人在解他腰间的束带,偷眼看时发现,那是一双骨节分明,晶莹润泽的十指,美得惊人。 “汝野心勃勃,虽为摄政王,却妄想吞并四国,”北辰珏冷淡地吐字道,“你说你该不该杀?” 西门晏眼眸微闭,右手依然挡住右眼,道:“该杀。” “汝御下无方,虽不为汝真意,却致吾杀身之祸、颠沛流离,”北辰珏冷漠地质问,“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衣襟大敞,身上只余最后一件单衣的西门晏回答道:“该恨。” “所以……”北辰珏将鱼肠剑握在修长的手中,对准他左胸心口的位置,缓慢而又坚定地推送进去,“吾要对汝做点什么,不过分吧?”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