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凛冽,身上穿的是帝王服色。 徐氏立刻跪下伏下身去:“叩见陛下!” 皇帝走到她面前停下,徐氏不敢抬头,偷眼看去,只看到一双绣着金线的黑色靴子。 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 “为人仆者,当忠。” “宝华公主昔年和亲漠北,年方十四。你可想过,她孤身一人,何等凄惶?” “临阵脱逃者,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那双黑色的靴子没有停留,转身离去。 徐氏面色惨白,瘫坐地上。 接她进宫的小内侍进来:“陛下令我送你一程。” 徐氏嘴唇颤抖。 城门已经关了,侍卫出示了手令,车子出了城,送徐氏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內侍什么也不说,只看着。 徐氏一路至此,却已经平静,只道:“容我交待一二。” 她不在,侄孙睡不着,见她回来,颇高兴,道:“阿婆,明日想吃油果子。” 徐氏道:“好,明日给你做。” 拉着侄孙的手,带他去屋中,指给他银钱存放之处,又告诉他房契、地契在哪里,一定要收好。 侄孙疑惑:“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徐氏握着他的手道:“因为你长大了,男儿家,要撑起一个家呀。” 侄孙被当作大人看,十分高兴,虽然疑惑內侍和侍卫为何还待在自家院中,还是被徐氏哄着去睡了。 內侍进了屋中,只是看着。 徐氏打开了衣柜,找出了一条腰带。 …… 屋中响起了凳子倒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确认了,內侍才出来,院中两名内卫跟上他。三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宫中,禀告了干爹福春。福春点头,让他退下,自己去了寝殿。 “陛下。”福春腰弓得极深,“徐氏自裁了。” 帐子中传来皇帝淡漠的声音:“知道了。” 福春弓着腰退出去,站在寝殿外,半晌才直起腰来,抹了把后颈的汗,长长吐出一口气。 第二日京兆府果然派了人到谢家村,邶荣侯李卫风竟也亲自跟着来了。果然没有对谢宝珠食言。 十四娘的事,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破案了。 十四娘的父亲见事情闹大了,终于说了实话——他将十四娘嫁给商人为妾了。 族人中自然有怒有骂的。 事情戳穿,那父亲也不装病了,反而发起飙来:“十四娘自己乐意的!康乐你知道什么!你家是亲王,供奉比别家都好,我家怎么和你家比得了!吃糠咽菜谁受得了!商人虽低贱,能让十四娘过得好!你多管什么闲事!不然怎么样?真嫁给附近农夫,养鸡种田吗?” 守村校尉咕哝:“我都说了……” 李卫风其实昨日里见这校尉一口咬定要苦主来,苦主又不肯来,便已经猜出大概真相来了。 他也是底层出身,什么龌龊事没见过? 亦猜到了谢宝珠是灯下黑——她肯定是想不到自家亲族长辈竟会将女儿卖给商人为妾的。 那父亲骂了几句,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来劲了,还欲再骂。 谢宝珠冷冷道:“你是对陛下的仁厚心存怨怼吗?” 京兆府的人还在这里呢,邶荣侯还在这里呢,那当爹的当时就噎住了,忙道:“胡说,胡说!” 寿王出来和稀泥:“行了行了,自家事,你情我愿的,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都散了都散了。” 驱散了族人,又向京兆府的人道谢,送他们离开。 李卫风却没走,把那校尉骂了一顿。校尉显然是知情的,那肯定是收了好处。 校尉辩解道:“村中人口,女子并不计在内的。”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谢氏族女,便是嫁给农夫,也迟早都要嫁出去的。真正要看管的,是有谢氏血统的男丁。 即严格意义上讲,这校尉只要不是拐了人去卖,对这事只拿点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触犯什么条例。 李卫风一噎,恼火道:“你别以为我不记得你!你姓郑,以前是寅部跟着老罗的是不是!” 校尉惊喜道:“侯爷还记得我呢?” 李卫风道:“废话,这村子我督建的!”又骂了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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