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俯身捡起了那副画,缓缓卷起。 他走出屋子,看到皇后站在廊下。她美丽的脸上没有表情。 良辰走过去,躬身,轻声道:“已死了。” “知道了。”谢玉璋道,“你可以如实说。” 良辰没有抬头,许久,再抬头,皇后已经离开。 皇后入宫第一日,她与皇帝的恩爱便传遍了后宫。 皇后入宫第二日,内廷总管大太监福春身死,她与皇帝肖似的冷酷也传遍了后宫。 后宫人人皆战战,四才人愈发夹着尾巴做人,女官、內侍兢兢业业,不敢渎职。 李固听了良辰的如实禀报,沉默许久。 良辰自袖中抽出那幅画:“陛下?” “烧了。”李固道。 他以前有多喜欢这幅画,现在就有多厌恶这幅画。只恨自己无事偏要在她面前提起,人都死了,还要让她再伤一回心。 谢玉璋殚精竭虑,忍着自己的情感欲望,忍着自己心底对自己的鄙弃,只为逍遥侯府的安危,打算将自己作个货物一般给李固的时候,逍遥侯府却已经在盘算她的价格了。 多么讽刺。 李固实觉得那一把火烧得痛快。 于谢玉璋,必定是痛。但割去伤口的腐肉,人才能活得更好。 良辰自去找火盆烧了那幅画。李固去了丹阳宫。 谢玉璋倚在坐榻上,已经开始阅览后宫这些年的各种册簿。榻几上堆着厚厚的一摞,并不比紫宸殿书案上的奏章少。 李固顿了顿,走过去,和她坐在了同一边,道:“怎么现在就开始看这些。这几日辛苦,歇几日再说。不急的。” 谢玉璋撑腮抬眼:“你别闹得太厉害,我就不累。” 李固笑了,抽了她手中的册簿扔榻几上,将她抱在自己腿上。 谢玉璋道:“内廷不能没有总管大太监,你尽快再立一个。” 李固道:“良辰虽年轻,但人稳重。他可以。” 谢玉璋道:“他不错。” 李固摩挲着她的手,沉默片刻,道:“玉璋,我不知道。” 谢玉璋无谓地摆摆手:“不必再提了。他都死了两年了,我不难过。” 抬眼看到李固的神情,她叹口气,反握住他的手,放低声音道:“我和他,大约父女缘分就止于前十四年罢。后面的,不提也罢。”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可想到两年前的夏夜里,她素服披发跪下请罪的模样,李固便知道,实际上并非如她所说。 她的难过,只是不愿意说出来,因说出来便更难过。 李固握着她的手,便用力了些。 谢玉璋把头靠在他胸膛,道:“我无事的,真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别成日里把我想得太脆弱。我还有家人的,我有两个妹妹呢,她们都很好。” 谢玉璋的另一个妹妹竟在她大婚之前寻了回来,实在是一桩喜事。 李固道:“给你妹婿一个散秩吧。” 谢玉璋当场拒绝:“不要。” 她道:“穷人乍贵,常有各种丑态,好好的人,都变了样子。他从前不过一个樵夫,如今锦衣玉食地养在我府里。不该有什么不知足的。若有,正说明这人不行。且先看看吧,若是个能立得起来的,有你这皇帝连襟,还怕没官做么。” 李固欣然道:“好,都听你的。” 天热,谢玉璋赤着足。 李固捉着她一只白嫩玉足摩挲,她的手足都生得秀美,那足弓处还有个轻微的咬痕。 李固道:“玉璋,今年我还要下次江南。” 谢玉璋原和他争自己的脚,闻言罢手,问:“什么时候?” 李固道:“秋收后。” 离上一次南征大捷时隔一年,李固要再一次南征了。 他是一个野心很大的男人,不能满足于只占了江北之地,他想要的是全天下。 谢玉璋抱住了他的腰,伏在他胸膛上:“一定会凯旋的。” 李固却想,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才出发,若是谢玉璋能有孕就最好了。 李固的手于是从那优美足弓,顺着纤秀脚踝,一路向上滑去…… 只李固却失望了。 帝后七月夏猎西山。 这一回,皇帝新婚,皇后是大穆第一美人,贵女们都照了照镜子,心平气和地好好打猎游玩,再没发生什么“巧遇”、“偶遇”。 随后八九两月是秋收农忙时节,待秋收过了,直到王师开拔,再次南征,谢玉璋的肚子也没有任何动静。 对于南征,谢玉璋不担心。她相信李固的军事能力,也相信李固的命格。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