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父亲之间… 江慎握了握拳头,心底沉下,闭了闭眼睛。 这时,身后骤然有脚步声响起,江慎转过身。 一个中年男人,约摸五十岁上下,面孔和他有几分相像,气质冷峻,带有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威严,身材笔挺高大,穿着接近黑色的深藏青制服,里面是白色衬衣,肩章上银色橄榄枝,和一枚四角星花。 “二叔。”江慎低道。 “阿慎。” 江肃看着这个大哥仅剩下的儿子,神色间带着极度悲戚后的一种平静,“你来晚了,你爷爷已经走了。” 江慎静了几秒,沉默地颔首。 江肃紧紧盯着他,扬起浓黑眉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斥责的话,但是他们从小不在一起生活,并不亲近。而且人已走了,又觉得没有意义。 良久,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这个你爷爷让我交给你的。” “葬礼在后天早上八点,父亲朋友多,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留下最后一句,江肃大步离开了。 阿姨也打扫完卫生,冲他极尊敬地欠身。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江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很旧的笔记本,硬壳,深棕色,像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末特有的产物。里面纸张已经泛黄,扉页一行手写的字—— 济市实验中学 田径一百米二等奖 江严。 是他爸爸。 他翻了翻,后面还夹着一张老照片,应该就是得奖的那一天,父子俩站在一起。 年少的江严身型非常瘦弱,和二叔江肃截然不同,即使刚刚得到了二等奖,也像一根长长的牙签,还带着几分病态。但是照片里,江严笑得非常开心,非常灿烂。 旁边的中年男人,也就是江慎的爷爷,手臂搭在少年的肩膀,严肃冷硬的脸上也有了很淡的笑意,以及细微的骄傲。 他们看上去就是一对正常的父子,爱着彼此。 很难想象,后面会演变成他儿时记忆里那样。 江慎望着这张照片,倚靠在冰冷的墙上,许久,许久,说不出话。 ** 三天后。 “宋小姐,503您真的决定退租了吗?”电话里,房东是个中年女人,房子是她婆婆留下的,她有些遗憾地问。 “嗯,实在抱歉。” “那押金…”女人倒也不意外,宋初亭红了嘛,那房子那么破,肯定住不下去了。 “按照合约您不用退给我的。”宋初亭签的是一年,压一付三。现在她才住了半年。 “好的好的,那您什么时候来收拾东西?” 宋初亭想了想,她看一眼窗外的天空,晚霞灿烂旖旎,“要不,就今天晚上吧?” “好的,那您到时候把钥匙寄过来就行。” 宋初亭放下手机,开始收拾衣服,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决定搬走,越早收拾退掉,越轻松。她的踝骨基本上没大碍,只要撑着拐杖小心行走就好。 司机从医院里接上她,一路上有些堵,等抵达屿琴湾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亭姐?” 宋初亭没叫上别人,就带了司机,小绵。 “亭姐?到啦。”小绵见她在发呆,再度提醒。 宋初亭还是没有说话,她额头抵在冰凉车窗,望着街巷,那里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吉普车,车身旧旧的,硬朗,野性。 她又抬头望望楼上,多年前军属分的老楼,黄色墙壁褪了色,斑斑驳驳,楼道口阴暗陈旧,停着废弃多年的二八自行车,墙壁上挂着一只只深绿色邮箱。 对面便是静谧湛蓝的大海。 这里很美,有种旧时光里的诗意和唯美,仿佛岁月凝滞在上个世纪末,古老而富有情调。 她很想在这里,和那个粗犷的,身上带着淡淡烟草味道的男人,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但是宋初亭知道,很多事情都无法强求。 “走吧,小绵。” 她想,从今天起,她真的应该放下了。 “亭姐,这里怎么一股酒味…” 走进楼道,小绵扶着她上到四楼,猛的用手捂住鼻子,担心道,“亭姐你闻到了没有啊?这里不会住有什么醉汉吧?我们要不要叫司机大哥上来啊?” 宋初亭微顿,吸了吸鼻子。 她也闻到了空气里那股酒味,不像平常楼下烧烤店啤酒的麦香,像是非常烈的白酒,充斥在空气里,浓烈,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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